张美英稍微顿了顿，组织一下语言，一边挽着艾小可往外走，一边斟酌着说道：“昨天学校领导来探望，你老师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是快速完成结题审批，论文由你负责，你是署名第二作者，你组的其他学生按情况署名，学校里不准有任何人把名字加入作者栏。学校表示，署名权没有问题，但审批速度实在不好说，因为学校没有最终的审批权，于是你老师提出，如果在他走之前审批不了，那么学校至少要做到你的保博，而且为你提出了几个导师人选，到时候你愿意跟谁就跟谁。学校领导已经拍着胸脯保证了。”

艾小可神情变了变，这是已经开始遗言托孤了吗？

刚要说话，却被张美英紧了紧胳膊。

张美英轻声细语，却又态度坚决地说：“不要说话，特别是不要说什么感谢的话。阿姨我也是个知识分子，虽然不到那个级别，但毕竟跟着你老师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学生能做成什么样的事情，哪个学生做到了超乎一般的事，我难道不比你们清楚吗？这些，是你老师应该做的，也是你应该得到的。”

她叹了口气：“他终究没有过了七十三这个坎儿，如果他能活着，你当然还是他的学生，他也不可能放你到其他学校，其他教授那里去读博。然后第二件事，他给你申请了一些助学金，没有任何理由，因为他手里没有你家庭困难的证明材料，学校领导也当场答应了，说相关手续他们会想办法解决，不会问到你，也不会宣传和公示。但你老师说了，估计这个数额也就是聊胜于无，所以……”

“不！”艾小可坚决地开口：“阿姨，我妈妈的手术已经做完了，我已经筹到了足够的钱，这件事，不需要导师为我操心。”

“这是不能拒绝的，小可。”张美英温和的看着艾小可：“你知道一个挑大梁的博士生在实验室里的收入吗？你可一直在做着这些工作，这是你应得的。不管你有没有自己解决这些问题，如果你不要，你老师很难瞑目，这是他的原话。”

两人已经出了疗养院的小楼门口，站在梧桐树下，张美英把一张导师签名的暑假补助奖金分配表塞进艾小可的手里，笑着道：“他已经让我把钱汇到实验室的账上了，如果你不按照这个发放，那么所有学生都拿不到正常的 补助，他们会恨死你。”

“老师他……”艾小可泪眼涟涟，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么……”张美英轻轻与艾小可拥抱一下，怜爱的就像抱自己的孙女一样：“回去好好工作吧，说实话，论文完成与否，课题能不能结得了，我看他已经有些听不懂了，呵，开始糊涂了。交代一下其他学生，只要在看他的时候不要瞎说，无论真话假话，只要没人破坏气氛，他就能高高兴兴地去。”

“阿姨，您……”艾小可想问问师母以后的打算，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不过张美英还是继续用她的平稳语速主动回答：“大儿子已经死在秘密战线，老二在外面，也不敢说自己在忙什么。小的在一个我连名称都不知道的单位做研究，当初你老师还想给你介绍对象来着，可是人家说了，他要娶老婆的话，老婆只能隐姓埋名当个小老百姓，所以他们一般是内部解决，比如他们单位的护士和话务员就很抢手，哈哈！你老师一听就算了，没舍得你。你老师的事，他们没时间问，我也都没有告诉他们。不过也到了该坦白的时候了，到时候他走了，我也走，跟着老三去京师住去，老大不小的人了，我可得盯着点。”

艾小可点点头，师母也点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下，各自回头，一个进了病房小楼，一个离开疗养院。

艾小可是坐地铁来了，但她决定这次走着回家。

地铁的五站地，说远可能不算远，但说近还真的不近。

艾小可就这么用随意的速度走着，夏末的天气仍然炎热，但很快天色就黑了下来。

终于来临的些许清凉使失魂落魄的艾小可“醒”了过来，她开始抛去那些纷杂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