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我一身利落的骑装坐于马背上,身后暗色的斗篷被迎面的夜风吹得不住翻飞。

我抬首仰望天际那一弯玉钩,已上中天的残月无疑是清冷皎洁的,而这种清冷皎洁将会在其后的一场血腥的对比下,表现得愈加明显。因为今夜，早已注定会充满着杀戮与血腥。

我俯身看向崖下，深重的夜色里,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墨黑。对于某些人而言,这必然将会是一个未央长夜。

永远等不到黎明那又是何种感觉？我想我懂。那种无谓的挣扎与汹涌的绝望，早在多年以前就已深深刻在了心的深处。而今夜，我就要如同一个地狱修罗般,将自己曾经品尝过的种种，一一给予别人。这其中也包括，我那一母所出的胞妹姒堇。

我不知道如今的她是否还爱着皇上,可我知道她一定已经开始恨他。因为就在今日傍晚涪江畔,她临行前回首的那最后一眼,充满着无尽的恨意。不过应该还是爱着的吧，否则又为何要恨得那般幽怨……

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我一面仰望着星空,一面淡淡地问：“他们要到了吗？”

“根据回报,北岑一行要想完全进到这罗浮山之内,还需有一盏茶的时间。”

一盏茶吗？我想了想，然后又问：“之前吩咐下去的那些，都准备得如何了？”

“回娘娘,都已准备妥当了，不过……”寒枝犹豫了下，仍是继续回道，“不过之前曾有一个暗影在领命时似乎颇有些踌躇，为了立威以达到杀鸡儆猴之意，奴婢就擅自做主将其给杀了。”

“做得不错。”我微微颔首，接着吩咐道，“那你先在这儿候着吧，待北岑一行进到罗浮山里，再去替我传令。”

“是。”

夜风仍很大，我忍不住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斗篷，却仍是抵挡不住寒意的来袭。忆起白日时的情景，嘴角的那抹苦笑借着夜色的掩护，开始肆意蔓延。

便在前一日，皇上要求乌桓伊索写一封退兵信，将陈于我大岳北境的大军尽数撤回时，乌桓伊索迫于形势也同意了，并应其所求，当场写下了这份退兵信。

之后，为了以防万一。乌桓伊索一行在筵宴之后，即星夜启程，离开了益州城。而我和皇上，在确认那封退兵信已经快马送出之后，即辗转派兵追杀了去。毕竟，能够斩草除根总归是好的。

无论乌桓伊索一行是如何马不停息地往回赶，当夕阳金色的余晖洒在涪江上时，我方仍是通过取捷径，在涪江畔追上了他们。而经过一天一夜匆促的奔波，对方一行早已感到疲累不堪。于是根本就没有折损多少兵力，我们便成功将其围困住。

骑在马上，安静看着对方那宛如困兽之斗的表现，皇上的嘴角一直都噙着一抹闲适的浅笑，那神情就仿佛是一只逮到老鼠以后，并不急着吃而要先戏耍一番的猫。再反观乌桓伊索那方不断挥剑厮杀，想要杀出一条血路的狼狈不堪，一股浓重的凄凉感莫名袭来，英雄末路式的凄凉。

其实我本应该留守在益州的，只是抵挡不住那想要亲眼见证一代枭雄走向末路的强烈渴望，我再三向皇上提出随军而行的请求。在听了我的理由，并经过一番斟酌之后，皇上答应了我。于是在经过一番乔装之后，我扮作皇上身边的一个亲信，随同跟了过来。

只是明明之前觉得自己应该会感到兴奋的，为何在真正直面这样的场景之时，却仅感到了一种悲凉？或许是因为，乌桓伊索从来都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的缘故吧。

血争先涌出，将战士的银甲染成了鲜亮的血甲。看着一个个浴血奋战、负隅顽抗的北岑士兵陆续倒下，我知道一切就要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首挽歌即将进行到尾声时，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打乱了原本的曲调……

“住手——”尖锐的一声叫喊，带着撕心裂肺般的感觉，兀然响彻于眼前这充满血腥味的场面下。

一瞬间，我的心都随之重重地沉了下去。因为我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也预料到其后可能会发生的变故。

姒堇一身赫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