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风很大，吹着帐篷噗噗作响，换作平常，应欢定是会被吵得睡不着的。由于困意太甚，应欢没有精力穷讲究，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到了半夜，应欢是被尿憋醒的，呜呜的风声抵达耳畔，想到要一个人出去，她的心就抖个不停。

再憋一会儿吧！等天亮了再解决。陌生的环境和深沉的夜阻绝了她满身的勇气，应欢闭着眼睛给自己催眠，效果却不怎么好，她憋得面红耳赤，眼看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应欢鼓足勇气从睡袋中坐起，给自己洗脑。

“没有鬼，也没有野兽，大山是神圣的，山里有山神，邪魔纷纷退散。”一想到山神，应欢想到她不离身的本命佛——睡觉的时候嫌它坠着难受，她取下来放进了羽绒服的口袋里。

她握着黑曜石材质的本命佛默念两遍“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后，才把它挂到脖子上。

在某些时候，看不见摸不着的信仰能够给怂人带来勇气，毕竟，在没有其他人可以相信的情况下，神佛的形象在他们心里就一下子变得高大上了起来。应欢攥着本命佛，一瞬间，仿佛真有神佛加持，忽然就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她把帐篷拉了条缝，只伸了个脑袋出去，山里一入夜，就是渗人的死寂，连夏虫的啾鸣都听不到。应欢深吸一口气，半曲身子往外爬。

这夜不算黑，因为有月亮。

许是邻近十五，月是满月。那一轮硕大的银盘高悬半空，月白的柔光安抚了应欢一部分的恐惧，万籁俱寂的夜里，除了已经睡着的同伴，也只剩下这轮月亮能够让她感觉到属于人世的烟火气。

应欢在心底对自己说，她此刻见到的，和浣花公寓外的，一定是同一轮月亮。

阿祖山最不缺的就是茂密的草丛，应欢害怕草丛里有蛇，事先捡了一块石头扔了进去。没有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应欢松了口气。

她生怕这个时候也有人起夜，所以穿过草丛又往里走了一小截。等解决完了生理需求，应欢站起来提裤子，这条裤子的拉链有些卡顿，应欢加了点力道，她的头稍稍往下低了一点，远处草丛里泛出的白芒闯入了她的视线。

应欢努力睁大眼睛，最终好奇战胜了恐惧，那白光很柔和，不带半点攻击力，吸引着她一步步向前靠近。

散发光源的是一颗石子，应欢捡起来捏在手上，不需要其他的光源就能够看清楚石头的全貌。形状和普通石子无异，透明的材质包裹着一个……小乌龟，应欢看得更加仔细，好像和普通的乌龟又有一点不同。

应欢没有再继续深究它与普通乌龟的不同之处，因为她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喘息声，一声连着一声，像运动员刚刚跑完三千米，忽然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周遭太安静了，所以这声音格外明显，震颤着应欢的耳膜，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呼吸会暂停三秒，应欢经历过这难捱的三秒，很想蹲下身子抱着头，告诉自己，这是梦，她一定还在梦里。

再不面对，就真的会死哦！

蓦然间，从心底里冒出这样一句话，应欢深吸一口气，快速回身，她手里还紧紧攥着刚刚捡来的石头。

那人高约两米，脸比常人大了一倍，长相奇丑无比，白蒙蒙的一层眼膜上覆着令人心悸的赤红，宽大的鼻子随着他不停的喘息冒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银白的冷芒晃到了应欢的眼睛——是一柄长约两米的斧头，被那人紧紧握在手里。

应欢难以置信地张大眼睛，进山时那个大叔的话又浮上她的脑海，阿祖山里有野人，手持斧头，见人就砍，竟然是真的吗？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接近死亡的时刻，在印度遭遇抢劫，腹部挨了一刀，鲜血涌出皮肤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在印度洋遭遇海啸，她站在海岛的最高点，望着越升越高的海平面，她觉得自己一定逃不掉了。

但没有哪一刻的惊惧胜过此刻，她面对的不是穷凶极恶的异乡人，也不是喜怒无常的大自然，这些，都在她认知的范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