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狠狠吸了口烟，苍老的脸庞一下子变得黑黑沉沉的，让人捉摸不透情绪。

“你认为跟着我是在吃苦吗？”祖父问道。

我抬起头，看向祖父。

我觉得我说的是实话，并没有什么不妥。

于是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烟味飘到我的脸上，被我吸进鼻腔里，我狠狠地呛了几口。

祖父却没有再说什么，他眼神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像是已经默认了我的说法。

我就这么站着不动，但是我又不想看着祖父，于是我低头去看自己的脚，脚趾从破烂的布鞋里挤出来，这一刻，我真觉得自己像个乞丐。

我沉默着站了很久，祖父终于把烟抽完了。

“帕克跟我说，他给我5000马克币，让我管好你们两个，不要再去烦他，我答应了。”

我愣愣地看着祖父。

我没管他前面和后面说的是什么内容，我只听到了5000马克币——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啊！

我激动地快要跳起来，两眼放光地说道，“祖父，有了这笔钱，奥尼是不是就可以上学了？”

我沉浸在快乐的情绪里，完全没有看到祖父冷漠的表情。

祖父突然伸出手用力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力道之大，我疼得差点哭了出来，“祖父你干嘛！”

我瞪着祖父，祖父居然又踹了我一脚，“连肚子都填不饱，你还指望奥尼能上学？保罗！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觉得祖父太蛮不讲理了，他简直就是一个野蛮人，一辈子都只能这样窝囊地活着！

我哭着对他吼道，“祖父，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外面的那些人根本就不像我们一样过得那么可怜，我们才是真正的乞丐！你以前跟我说的外面的大街上有很多人在乞讨，都是骗人的！”

我哭得歇斯底里，泪水模糊了双眼，我有些快要支撑不住了，离开祖父出去的这一趟，完全颠覆了我的世界观，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悲惨凄苦，大家都过得很好，全世界好像只有我和奥尼还有祖父最可怜……

祖父拿起凳子用力地砸向我，气得额头的青筋都突起了，“骗你又怎么样，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敢指责我！”

凳子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一砸就散架了，他又开始用手打我，我全程只能拼命咬着牙承受，对他说的话不敢反驳半分。

祖父说的确实没错，他能靠一堆垃圾把我养活真的很不容易。

可是……我却宁愿自己从来没出现过。

我被祖父打得拼命往左边躲，然后我突然看到奥尼拿着手里的玩具，眼神有些呆滞地站在门边看着我和祖父。

祖父依旧在打我。

我不知道奥尼是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的，他站在门边看了多久，但是我知道他现在这个表情，只有在极度害怕的情况下才会显露出来。

“祖父，够了！别打了！”

我一把抓住祖父苍老到只剩一层枯皮的手，将他的手甩到一边，然后跑过去抱住奥尼，“奥尼，别怕，哥哥在！”

我见不得奥尼这个样子，在我心里，于我而言，奥尼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连祖父也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