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骑在马上立于城门外的领头人，正是昨夜刚刚和师沅带领的赤衫军打过照面。

新赤衫军的八百余人，越来越靠近，他们看得也越来越清晰，那里面何曾不是埋着他们的至亲。

“别挖了，求求你们别挖了。”吉州城满地的哀恸，城墙上，城墙下，无一人想迎敌人，无一人不在痛哭。

老蒙站在高墙之上，孤身一人止不住一城的悲伤，他看见了他的统领师大帅骑着马在城外，他二人遥遥相望，老蒙万万没有想到是此番场景，不该进的想进城也能进，该进的想进城却进不了，这困境蓄谋已久却瞬间激发。

而那骑在马上的人，面朝着师沅，目光狠毒转而轻蔑一笑：“还不让我们进城吗，大帅？”

“让他们进吧，快让他们别挖我家人的坟了。”这帮赤衫军里断断续续哭喊出了这样的声音。

城楼上的人也跟着附和，一时之间满城哀嚎，那马上的领头人竟有了不战而胜的欣喜神色。

这统领西北大军的师沅大帅，盯着对面那人的那双狠戾而丑陋的眼睛，“你真以为你那么容易就进得了城吗，素光？”话中竟不露一丝慌乱。

“继续挖。”那位大帅口里称作素光的人朝着那些挖坟的游牧平民又加重了语气，得到命令的那帮人又加快了动作。

“大帅，大帅，让他们进。”从城门里跌跌撞撞跑出来跑出来个瘦老头，边哭边向着素光求饶，“不能挖了啊，将军。我是吉州通事，我让你们进，让你们进。”

“大胆逆贼，竟敢迎敌军入城，你他娘的还要脸吗？”老蒙在城上朝着下面张口就骂，“死人能有活人的命重要吗？”

“这位英雄，我们进城不杀人。”那素光连头也不抬一下，并不把蒙阿狗放在眼里。

听了这话，守城人举着的武器纷纷放了下来，周万廉唯恐有变，又朝着身后喊，“都放下武器，放下。”

师沅并没有回头面对身后一张张哭丧着脸的飞□□，景思苑策马向前立于他身后，他的家人虽没有埋于此处，却也被眼前所震惊

此时人数的悬殊，情势的转变，容不得他阻拦。他一言不发地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素光骑着马带了一半的人进了城，留下另一半人在驻守。

这素光竟是个游牧人当中难得的文化人，并不野蛮抢占，也颇讲信用，人全都进了城，余下的人立刻喊停了那帮人的挖坟行为，这才止住了当下的一片哭声。

素光一行人列着队，进城之后直奔周万廉的府衙，要他从上而下把当地的大小官员叫来，宣布新的一州之主，制定新的规矩。

周万廉身边一个抄录小厮被指使整理官员名册，他抱着花名册，看着畏畏缩缩的周万廉，却迟迟不肯接他递来的笔，周万廉抬头看着他，摆出那副失而复得的官威：“你不干是想死吗？还是想顶替我做通事？”

谁知那小厮将一堆书册往地上一扔，张口道：“死便死，操。”

说完竟然从还没布人的府衙后门冲了出去，但他出去后，抬头发现后巷中的围墙上，蹲着一个个穿着铁甲赤衫的人，正向府衙逼近，队伍当中有个未穿红衫只身着白衣格外醒目的少年，冲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跳了下来，将他拽至墙后，示意他躲起来。

小厮只见这帮不走大门的人飞一般跳上了府衙的围墙，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敌是友，但这让他躲起来的少年的确是护着他的命的。

墙上的人粗略估计有五六百人，这小厮也不是个肯老实呆着的，他们摸进了府衙之后，只见一阵厮杀扭打，伴着火铳的声音，一会工夫竟然全须全尾地从从前门追撵了出去，那白衣少年在府衙大堂安安静静地用绳子把周万廉捆了个严严实实，绑在了案台上。这小厮见这周老爷落魄了，忍不住上来踢了周万廉一脚，“狗贼！”

那老头也识时务，老老实实挨踢不敢发一声。少年见小厮跑出来了，急忙指着后门让他躲回去。

小厮这才发现这是个哑巴，“你听得见我说话吗？都说十聋九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