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像你母亲年轻的时候，她一开始也很怕我，后来却又一点都不怕了，经常顶撞我，每次都是你父亲来圆场。”

说到这里，皇帝唇角微勾，仿佛看到了年少时最令他难忘的时光，他眼中流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我这个弟弟，宽厚善良，对每一个人都很好，我……很感激他，但也很惭愧，小时候说要护他一世无忧却没能说到做到。”

语罢，他又看向顾衍昀，无可奈何却又语重心长地开口：“日后，要多为你父亲分忧。”

“谨遵陛下教诲。”顾衍昀颔首，墨玉眸子中一片雾霭沉沉。

皇帝能感觉到顾衍昀对自己的抵触，这个孩子，从小就学会将自己的棱角藏起来，任谁都碰不得。

他取下戴在手腕上的佛珠，一颗颗地抚过，深褐色珠面上的纹路被多年的抚摸所磨平，隐隐若现，沉香的气味淡淡地荡开，悠长而深邃，让人心宁。

“这串佛珠，我就送给阿晚了。”在顾陌晚惊讶的目光下，皇帝将这串他戴了快一辈子的佛珠戴到了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

“你们回去吧，我累了。”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精神不济地摆摆手。

顾陌晚摸了摸手腕上多出来的这串佛珠，同顾衍昀一起向皇帝告别，然后安静地退至殿外。太后身边的女官在太极宫外等候多时，告知二人太后今日与首相临时增加了一次会面，所以无法接见二人。

与太后的会面被取消，兄妹二人便直接到了偏殿与父母共进晚餐。晚餐是睿亲王妃苏雨浓亲手为丈夫和儿女准备的，平民出生的亲王妃在嫁到南淮之前是北虞人，所以做出的菜也偏带北虞风味，这对于顾衍昀和顾陌晚来说是很熟悉的味道。

“妈妈！”顾陌晚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自己的母亲了，所以非常欣喜地扑了过去。

她从小就爱黏着母亲，小时候甚至要抓着母亲的手才会入睡。当然，后来她自己再说起这件事时，会不好意思地承认，她只是担心被妖怪抓走。

睿亲王夫妇也非常疼爱这个小女儿，所以对于女儿热情的熊抱接受得极为欣慰。

“阿晚没怎么变，阿昀倒是黑了不少。”王妃在拥抱完女儿之后将儿子扯到身边细细端详了一番，然后满意地点点头，“终于有点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样子了。”

睿亲王也拍了拍顾衍昀的肩，关怀地说到：“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是您和妈妈更辛苦，我们做儿女的只需照顾好自己即可，爸爸妈妈却有许多事要操劳。”顾衍昀看着父母眼底淡淡的阴影便猜到近些日子父母要面临的挑战，来自内阁和议会，来自世家门阀，来自民众。

皇位继承本来就是一件可以称作是国之根本的大事，其中涉及各家利益分配，盘根错节的势力需要平衡。更何况，常年居于国外的睿亲王与经常出现在外交场合、慈善晚会的“南淮明珠”靖柔公主相比，后者在民众眼中和国际上的形象显然优于前者。

所以，硬生生地将顾陌鸳排除在皇位继承人选之外，哪怕皇位继承法里明确规定了皇帝有权任命继承顺序在第一顺位继承人之后的皇储，皇室要承受的压力也是非常大的，尤其是在皇室内部也不是人人齐心的情况下。

尽管如此，一家人在回国后的第一次晚餐里，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顾陌晚很喜欢母亲做的玉米浓汤，盛了一大碗却又在争抢哥哥筷子下的水晶虾仁时不小心把汤打翻。不过并没有人责怪她，显然这种事情在一家四口的餐桌上没少发生。

王妃轻轻地用丝绢替女儿擦拭被汤水溅湿的手，顾衍昀忍不住调笑妹妹上辈子是饿死鬼，连睿亲王也只是满眼宠溺地为小女儿夹上一筷子水晶虾仁放进碗里。

没有了白日里处处的谨言慎行，也没有所谓的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家四口只是谈论近日的趣事，暖光色的灯光下，每一个人的愉悦都是真实的。

......

陆流光在晚饭后接到了金霖的电话。金霖跟陆流光一样是容城大学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