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沁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人的其乐融融，自觉退场。

一阵凉风从大开的窗子里跑进来，卷起垂挂的鲛帐，引起床内强烈的咳嗽声。

姜恒唇角的笑意当然全无，霍然起身冲翠玉骂道：“夫人不能吹风，谁叫你开的窗户？”

翠玉慌张跪下，急急辩解道：“方才是关着的，姑娘说屋里气味重叫开的。”

“姑娘叫开的？”姜恒这才发觉屋子里还有姜沁，他的目光在两姐妹身上来回看了看，最终定在姜沁身上。

果然……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母亲身子向来弱，屋子里气味哪比得上吹风受寒来的严重？”见姜沁站得远，更是生气，“站这么远怎么看你母亲？怎么，怕过了病气？你妹妹就不怕沾了病气，还哄得你母亲开心，偏就你身骄肉贵。”

姜恒一通话下来，倒是干脆利落，可也深深伤到了姜沁。

翠螺心中焦急得紧，恨不能上前替大姑娘争辩一番，她都能感觉到姑娘身子气得微微发抖。老爷不宠爱大姑娘他们都知道，可也不能这么冤枉姑娘啊！

姜沁宽大袖子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她真怕自己克制不住上前……当她瞥到伏在床边姜泠嘴角那一抹玩味的笑意，忽然就不生气了。

姜沁静静神，轻轻呼了一口气。

激怒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也很容易。这个时候，谁先发怒谁就输。

姜泠，她在试探她！

翠玉明知姜恒误会了她话里的意思，一点都没有要出来解释的意思，反而将头埋得低低的，很怕与姜沁对视。

可见，她是被人授意故意说了让人误解的话。

姜泠算得很准，两个女儿之间，说白了，他就是偏心二女儿。

人尽皆知，无需隐藏。

或许有时候姜恒会在人前掩藏一下，但下意识的反映很真实，更何况，这屋里没有外人，他也没有必要去掩饰自己的偏心。

忽然想起有一年冬天，冯氏带着年幼的姐妹俩去晋国公府看望外祖母。晋国公府可比姜府气派多了，外祖母叫人拿上来精致的糕点，分给姐妹俩吃。

她刚吃了一块，冯氏便将剩下的拿给妹妹，笑着对外祖母说：“沁儿平常不爱甜食。”

外祖母看出几分端倪，并未理会冯氏，而是慈爱地看着她问：“沁儿不爱甜食吗？”

她乖巧点头，顺着冯氏的话说：“回外祖母，沁儿换牙。”

外祖母颔首，向她招招手，亲热拉住她的手说：“祖母也不爱甜食，看——”说着张开她的嘴巴让她瞧所剩无几的几颗牙齿，“咬不动了。”

那天她是第一次没有因为母亲的偏心而难过，依偎在外祖母身边。也是第一次，在姜泠的眼中看到了从不属于她的一种叫做“羡慕”的神色。

岁月的痕迹悄悄爬上了外祖母的眉梢眼角，便如晋国公府这样显赫门第，也难逃时光的消磨，但是在外祖母这里，她总觉得时光短暂。

父亲的意思是母亲应该多在晋国公府走动，联络感情。然而姜泠却是怎么也不肯再去，父亲便让母亲带她单独去过几次，她也高兴。

外祖母很喜欢她，更是让她留下来同晋国公府的其他表姐妹们一起学习琴棋书画，一学便是两年。

更重要的是，唯有在晋国公府的时间，母亲是真的疼爱她，哪怕现在想来不过是做戏罢了。

而今，在姜府，谁都不需要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