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自牧与长俟在舟上面对面盘腿而坐，行至看不见那俩老东西跳脚的地方，姬自牧才终于捻指，手中化出一块雪白剔透的……镜子。

那是一块纯白的镜子，镜面也是纯白的，根本照不见人脸，镜身上幽幽飘出几缕寒光，姬自牧托起一只手，将镜子悬在半空，手心涌出红色的灵流，源源不断地灌注进镜身。

法力几乎是在触碰到镜身的那一刻便被一股脑吸了进去，姬自牧周身灵流暴涨，手中如倾灌，他身上的黑袍开始汹涌滚动，终于，白境动了。

在忘川昏黄的天地中，镜子的纯白镜身开始散出雾气，向四周飘散而去，同时，那镜面才终于清晰起来。

里面出现的画面，是第一层地狱。

镜子里，地狱中的烈风席卷而过，带着一股势要冲出镜子的狠戾，姬自牧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仙君，你知道吗，那些被打入地狱的恶鬼，他们的记忆，也都被收在了咱们脚下这条河里。”

长俟确实是不知道，想来也觉得理所当然，于是道：“这也正常，记忆不会作怪，入了忘川，不都是一样的么？”

说话间，镜面上第一层地狱中，闯入了不速之客。

——白雾。

铺天盖地的白雾席卷了地狱，掩盖了冰天雪地里的僵硬身体和烈烈寒风，顷刻间，白境的镜面复又雪白。

第一层地狱已经被白雾完全笼罩了。

姬自牧盯着镜面，轻笑一声，手中灵流又暴涨一层，瞬时，镜面照进第二层地狱。

忘川上，白雾已弥漫，在这片蒙着黄纱的景象中，又平添一份朦胧。

长俟皱了皱眉：“你想做什么？”

第二层地狱里也涌入了浓重的白雾。

姬自牧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看着长俟，无声地笑了，笑出了一脸狂情野气：“仙君猜，我想做什么？”

姬自牧掌心轰出的法力几乎是可怖的，如江似海，用之不竭一般，转眼，他已经浸透了第三层地狱，带着不可抗拒的蛮横，白雾横扫入第四层——

长俟蹙眉，瞳孔微缩。

“你要……”

姬自牧还是在笑，笑得不可一世，他眼中有一种轻佻的嘲弄，不是对着长俟，而像是对着这片世界。

以往见他，他都是从容慵倦的，戏谑的。更新最快奇奇小说 .co .cobr />

而此刻，他却认真地狂妄着，张扬地嘲弄着。带着一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狠意。

妖。是万物生灵中最狂妄的存在。而面前这个人，是万妖共主。

镜面中，白雾仍然在大肆席卷过层层地狱，镜面外，忘川已成雪白。

姬自牧的笑容被浓雾遮掩住了，但长俟仍然在呆坐，回味着那人嘴边一抹轻狂，心头几乎是震撼的。

他曾见过这个笑容。在很久，很久以前。

长俟没由来地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和巫师当年拿给他一束花枝时一样，无名无分，却直直扎入心脏，让他无法喘息。

“你……”他的声音被白雾吞噬。

“仙君，”长俟被这一声唤回了些许神志，姬自牧的语调里是无遮拦的悖逆，“恶鬼闹忘川，你看过吗？”更新最快奇奇小说 .co .co

那妖孽忽然愉悦地笑出了声，下一刻，忘川之中的白雾开始弥散。

直到姬自牧的脸重新显现在这片雾气中，嫣红的唇勾起的弧度带着邪气，森森白齿里全是狠劲。姬自牧微翘的眼尾染上一点笑意，悠悠向河岸瞥去。

白雾消失的忘川上，承载记忆的湍急河流旁，岸边全是衣不蔽体的鬼，他们身上要么长着冻疮，要么血肉淋漓，在一望无垠的忘川岸边，茫然地看着自己和他人。

“好……”有只浑身生着冻疮的鬼颤着声音：“好暖和……”

“好凉快！好凉快！”有鬼挂着一身被炸得焦烂的皮，兴奋地大吼。

“不疼了……不疼了！”

“没有东西割我了！”

“我的脚，我的脚还在！”

小舟停在岸边，姬自牧收回白境，下了船，将长俟拉出，带他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