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婉玉脸色不好看，小翰抿了下唇，不再说话，埋头往嘴里扒饭。

尽管他低着头，但叶凌还是注意到他眼角闪着的泪光。

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很沉重。

苏婉玉显然也注意到了，叹了口气，眉宇间多了几分轻愁。

沉默了一会，她往小翰的碗里夹了一夹子青菜。

可这样的安抚反倒没起作用，小翰的眼泪却掉得更凶了，那张秀气的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叶凌拧起眉，将他的碗筷拿走放到一边，搭着他的肩问：“小翰，你想他回来是吗？”

小翰抽抽噎噎地看了苏婉玉一眼，低着头不说话。

一看他那样子，叶凌就知道他的想法了。

她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苏婉玉：“妈，你让他回来吧，其实不管他在不在，都不会影响我的学习。”

苏婉玉闻言却是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小翰厉声道：“你现在给我去罚站。”

小翰嘴巴一扁，扒拉开叶凌的手，起身找了个空地罚站去了。

“妈……”叶凌一脸的为难，想要替弟弟求情。

“吃饭！”苏婉玉抬起手制止她，重新拿起筷子，板着脸吃饭。

叶凌扭头看了一眼无声落泪的弟弟，呼出一口气，夹了一片莴笋塞进嘴里，却觉得索然无味。

吃完饭后，苏婉玉也不管儿子有没有吃，自顾自收了碗筷，直接进了厨房，站在洗碗池前忙活起来。

叶凌看向她的背影，依旧如竹般笔直，可那轻微抖动的双肩，却暴露了她的情绪。

其实苏婉玉也是恨的吧，恨不得钟发强永远消失，哪怕见上一面都觉得碍眼。

可他却偏偏是小翰的爸爸！

对小翰来说，最完整的家无非就是爸爸妈妈在一起。

可是他到底年幼，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爸爸，对于他亲爱的妈妈和姐姐来说，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

刚才她请求苏婉玉让钟发强回来，不单单她自己觉得勉强，对苏婉玉来说，更是一种委曲求全。

叶凌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应该跟小翰聊聊。

小翰已经九岁了，他应该知道，有钟发强的家，永远都不会安宁，更多的是一种折磨。

趁着苏婉玉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叶凌将小翰拉到二楼，在阳台的小圆桌旁坐下。

“小翰，你还记得你爸打我和妈妈的情景吗？”叶凌轻声问。

小翰猛地停止抽噎，看了叶凌好一会，才缓缓地点了下头。

叶凌看向阳台外，神情有些恍然：“那你应该清楚，在这之前，咱们家是没有一天平静的。你觉得你爸对你好，从不会打你，你以为这就是所谓的父爱……大家都觉得你很乖。可是你知道你为什么很乖吗？那是因为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从来不会让你在他忙的时候去打扰他，只要你一哭，我就会把你抱进房间，想尽办法安抚你，唯恐引起他的注意，从而指责我没有带好你……”

回忆对叶凌是残忍的，每每想起来，她就觉得一阵揪心，仿佛整个心被一种力量生生拉扯着，让她恨不得一把刀子往心口扎去，只要心不跳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叶凌沉默了一会，扭过头看向小翰，木着脸说：“你大概不知道，在你六岁之前，你爸爸其实没有带过你一天，哪怕一个小时都没有。很抱歉，在你面前说你爸爸的坏话，但是我真的很不喜欢他，因为他总是打我，骂我。他打我就算了，他还要打我妈。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多心疼一下妈妈，不要因为他是你爸，就要我跟妈妈委曲求全。”

这些话，她从来都没再小翰面前说过，因为她觉得哪怕钟发强再不堪，都是小翰的父亲。他不想让他知道，他爸爸是一个那么不堪的人，她不想她的弟弟伴随着这样一种阴影成长。

就算是现在，她也不敢在小翰的面前将事情一件一件摊开来说。

也只是说了一个含糊。

那些龌龊事，真要一件件讲，可能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逼着人去回忆痛苦的事情，真的宛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