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沉闷的鸣笛，贺大副将这艘庞大的航船缓缓潜入了厄休拉海。

舱外的一切声响都被隔绝在了海水外，听起来厚重而含混。

指挥室的舷窗逐渐映出了深海的模样，在隐约投进海面的天光里，一些细长而灵动的小鱼不时穿过黯淡的海流，在窗边闪过一道流光。

温斯顿子爵已经发令在一个小时后先派两位船员出潜。

约翰船长和其他船员列队准备出潜工作的声音隔着好几个舱室，远远传进了指挥舱里。

操控台上正闪烁着各种圆点白光，显示着航船下潜中的各种指数。旋盘上的航船模型图块上，划分着不同的舱室，而进水仓库的那一块已亮起了危急的红光。

贺为杄探头看了一眼望远镜，随即果断地拉回一道推杆，航船的引擎声突然弱了下来。

一阵猛烈的海流涌过，失去动力的航船在海中微微被推动了几许。裴予看着贺为杄，没有说话。

“仓库被破坏了，内外水压变化会破坏船体结构，加重航船的负担。燃油也不够充足，现在最好的办法只有自主下沉。”贺为杄低声解释道。

“你很了解这些，也会开船。”裴予点点头肯定道。

贺为杄看起来不仅仅是个梦境里的大神，竟然还是个专业技能点满的一把好手。

贺为杄偏头看他一眼，挑了挑眉。

“厉害吧。”说罢自己先闷闷地笑了起来。

“教我。”裴予毫无预兆地突然出声，正视着贺为杄的眼睛。

“教我用这个望远镜，行吗。教我怎么使用意念，怎么在这个世界里生存。”

“你确定吗。在这个世界里，多得是让人无法忍受的事，什么怪物都有，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你其实可以像绝大部分人一样，把做梦当做看一场电影，什么也不用做。”

贺为杄回望着他，“反正无论好梦还是噩梦，迟早都会醒的。”

裴予顿住了，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

“况且，那些对梦境无知无觉的普通人依然可以安乐过好一生。”贺为杄接着道。

“可如果知道得多，想要得到的就会更多。意念的力量虽然无穷尽，但无论在哪个世界里都是亦正亦邪的。明白这个，你还想让我教你吗。”

贺为杄推下一道横杆，航船底部传来了固定轮伸出的轰轰声。

他接着转过身来，耐着性子解释着。

在此之前，他花了足足三年的时间在庞大的维度世界里不断寻找着裴予，这个在那场灾难中和他一同遭遇痛苦却再也没见过面的人，他现在确实非常需要裴予的力量。

可是到了这个关头，他却莫名地不愿意让裴予来陪他趟这趟浑水，不愿意让他触及到太多过去的真相。

裴予眨了眨眼，陷入了沉思。

几乎用了一盏茶的功夫，贺为杄只是安静而认真地看着他，等着裴予的回答。面前的那双眼睛透亮湿润，好似懵懂又天真的孩童。

“我不怕。”最后裴予开了口，眼神异常坚定，“教我吧，贺为杄。我有很多想知道的事。”

贺为杄的心里微微一震，像是得到了某种早已预料到的回答。他本想伸出手去摸摸裴予的头，最后还是把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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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予此时一手轻轻扶着望远镜筒，一手握住变距螺旋转动着。

按照方才贺为杄手把手教的方法，他凑到了目镜前仔仔细细地看着，尝试将视距调试到合适的角度，寻找到厄休拉海妖的身影。

贺为杄就在他身旁，双臂交叉在胸前踱步慢走着，对这个‘学生’的姿势感到非常满意。

裴予的身形高瘦，此刻躬身俯下，那被脊背绷直的衬衫隐隐勾勒出了他纤瘦而结实的肩背和手臂.

可那认真的面容上却是另一番白净，浑然一种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特别气质。

贺为杄在一旁闲闲地看着，军靴在地上不急不慢踏出沉稳的声响，脚步一点点往裴予身边靠近，直到站定在他的身侧。

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