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零点的44号公路，黑鸦低啼，夜深露重，寒气逼人。

荒山枯树簇拥下的柏油马路在一块莹白灯牌前岔开了道，一头指向黑兔服务区，另一头指向蓝雀服务区。

一辆风尘仆仆的蓝紫色大马力肌肉车狂然嘶吼着在笔直的路上急刹，轮胎与路面死死地较着劲，发出了令人牙酸耳痛的刺耳摩擦声，扬起了大片灰尘。

大灯直直打亮了前方的岔路口，待到车子稳稳停下，裴予的手还在死死抓着方向盘，心跳如雷，恍惚间以为自己脚下要把刹车踏板给捅穿了。

“贺为杄，什么叫，地图是反的？”

他轻轻喘出一口气，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这才偏头望向副驾上一脸菜色的贺为杄。

贺为杄那厮面色铁青，眼神却是略带歉意的看向了一脑门冷汗的裴予，“就是前后颠倒，左右相反的意思。”

说罢，他还很是尴尬地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欠揍的假笑，“这狗地图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标的一清二楚，但是他确实反了。”

贺为杄摁亮了车顶上的小灯，将那张泛黄的格点地图摊开在两人中间，一手点着红鸽，另一手点在了两个格子的交叉点。

“要去白鼬，我们就得先往北，在这个分叉点往西，对吧？”

裴予缓下了呼吸，探头来仔细盯着这破烂地图，甫一凑过身去，便又闻到了贺为杄身上那种浅淡的柚木香。

“嗯，对”，裴予悄悄摸了摸鼻子，接着道，“但是我们眼前的分叉点是黑兔和蓝雀...这个交叉点是在红鸽的南边。”

“也就是说，我们往北开了一个小时，实际在这张破地图上是在往南走”，他皱紧了眉，嘴里已经带上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仅如此”，贺为杄仰头看向了面前那块莹白的灯牌，“地图上的这个交叉点，往西是黑兔，往东是蓝雀。”

但是很显然面前这几个发光的大字是蓝雀在西，黑兔在东。

“没钱的人饿死，有钱的人累死。不愧是44号公路，买一张破地图还能把人当傻子耍”，贺为杄声音低沉冷淡。

裴予深深看着那几个莹白的大字，眼里隐隐跳动着一点怒火。他垂下头轻轻呼出一口气，复又看向贺为杄。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闻言，贺为杄也即刻回过头，一瞬间猛然发现两人此刻的距离靠得极近，近的他都能看见裴予那双又亮又湿润的瞳眸里，有自己的倒影。

一时间这狭窄车厢内的空气都静止了。

裴予脑海中乍然一片空白，只莫名觉得心脏狠狠抽动了一下。

他微微眨了眼看向贺为杄的眼里，脑海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不躲开？

为什么这小孩不躲开？贺为杄怔怔地看着裴予的眼睛，眼神却很是不自觉地要往他的唇上瞟去。

眼尖地捕捉到贺为杄眼神的波动，裴予后脊背一僵，即刻躲闪开了视线扭过了头。

太奇怪了，这种感觉。

他很是无措地抬手拨了一把头发，又偷偷从倒后镜中瞥了贺为杄一眼。

一旁的贺为杄嗓子里闷闷干咳几声，亦是一副极其不自在的神色。

他略一思索，探头便往极其安静的后座上看去，果不其然，那个夹克衫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那夹克衫已经走了。将错就错，就往前开吧。随你选一个方向，反正去哪都一样。”

听罢，始终僵在座位上的裴予好似终于得了令的小兵，二话不说就轰开了油门往黑兔服务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阵无言的静寂中，车内二人都是心怀鬼胎。

贺为杄的瞳孔竟然是浅棕色的，裴予紧紧抿着唇，状似正在一本正经地开车，心中却禁不住乱想。

这小孩吃辣片没擦嘴，辣油都还在嘴角，一旁的贺为杄偏头看向昏暗的窗外，脑海中却不停浮现出裴予那残留着一丁点红辣油的唇角。

他突然想知道，留在唇边的这一点会不会更香？

****

就着车顶那一盏小小的暖灯，贺为杄安安静静地收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