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一年前，他大概可以义正严辞的说，“因为贾皇后害陛下不浅”。但现在，他若是这样的说法，别说萧颖不信，他自己都不信。

他活这三十年，虚与委蛇之人颇多，信任的人极少。真心近乎全数洒落在萧衷身上收也收不回来，他必须承认，他不是圣人君子，约束着自己让着避着贾南风，不是因为毫不在意，而是他太在意。

他在意贾南风可以是天下人认定的萧衷的妻，在意她与萧衷的耳鬓厮磨、鱼水之欢，更在意萧衷对她的所有迁就和顺从。那些看上去，就快与喜爱无异了。不仅他如此想，帝后情深都骗倒了天下，更让他嫉妒到发狂的，说不定那根本不是“骗”。

奚绍的眼底泛起一层薄雾，几近叹息的吐露了心底的冰碴，“我真的喜欢他，所以容不下别人。”

萧颖的神色明明黯了一分，却还是要扯着嘴角，“你要杀皇后，就不怕皇兄恨你？”

话音刚落，萧颖看着奚绍，一种难以言喻的掺杂了爱与欲的冲动奔向四肢百骸，他眼见着奚绍眼里那层薄雾散开，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已是久远的过往。

“你说过的，我也恨死他了，不是么？”

萧颖愣了愣，记忆还没回溯到说这话的当时，又听他道，“你还说过，你要我。”他在手里随意的展开白袍，仿佛舒展开了所有苦闷，“难道我与他两相生恨，你还不放心？”

“我是怕你伤到自己。”萧颖说完，松了口气，突然将奚绍拉的更近，“你这么做算是出了口气，所以你们从今以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你也不要再吓我，好不好？”

他对奚绍的征服欲不知什么时候转化成了怀柔招安，要是被石超他们知道，只怕要打着弯儿骂自己没出息。

所幸，他听见奚绍低着头说了声“好”。

从那晚起，萧颖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的千里冰封终于化成滔滔江水，他确认了这个人总算是与洛阳一刀两断，且断的干净。

人一旦获得精神上的满足，肉|体上便不那么计较，但自那以后，萧颖起了床还是会带着莫名其妙的孩子气，不管腰多软腿多颤，早上都要第一个耀武扬威的走出昌明宫，再一幅心满意足的样子大杀东西两营。

他将三营给了奚绍，拨了负责常规训练的将领两个，给他解闷，也算是加深羁绊，但兵再怎么也是署名在他成都王下，只算是暗暗给了奚绍一个将领官职。就这还免不了卢志吹胡子瞪眼敲打多少回，不过萧颖也只当放屁。

有时他患得患失，假意随口一两句洛阳的事，见他反应不大才暗暗放心，除了有一次告诉他，皇帝废了皇后，软禁建始殿却并不下杀手，奚绍显出正合他心意又恰到好处的失态。

事情转折是在十月末的一天，羽伶馆内。

萧颖是真愿意为了奚绍将羽伶馆拆了，说到做到，不过奚绍破天荒的劝下他，还说留着当曲艺馆也挺好。萧颖一开始答应，但心境已迁，他越想越不对劲，抽了个时间后脚就跟着奚绍上门了好久不来的羽伶馆，正见奚绍与其他几位为他谱了一曲凯旋鼓歌以贺他生辰，说是离开上谷时就有的思绪。

萧颖再度被哄的七荤八素，十月生辰宴，满城奏响那段鼓乐。

但生辰宴上，石超在席上第二回打碎了盘子时，萧颖终于摆了摆手，朝石超道，“要么你就别喝，三两口就摔个杯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番邦传来的陋习，带坏一帮人……”

石超酒过三巡，愁肠百结，“小将军，不是我要在生辰宴上扫您的兴，明…不，今晚，我可能真得回趟老家。”

萧颖座下的将领大多都出自本地近臣，“老家”最多也不过就是附近的几个州郡，说是“回老家”实则大多都是趁着他心情好来要假的。萧颖一听，以为石超是要回渤海南皮的老家，也不远，正准备掰扯两句，就听他重叹一口气，“是回洛阳老家……”

萧颖下意识的看了眼身侧的人。

席散后，石超才缓缓道明缘由。

“赵王心腹孙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