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平鸷原本有一大堆的话要告诉肖愈，但冷静过后却又不想说了。赵钦临死前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的亲儿子都分不清，何况是他。反正人死了，真假也无所谓，他与肖璇的的恩恩怨怨，除了他和肖愈，这世上再无一人放在心上。何况放在心上又有何用？就像赵钦所说的那样，他们这些人里，活着的只剩滕芷兰，再无人清楚完整的真相。夜里更深露重，平鸷受了些许风寒，缓解的头痛却在此时突然犯了，不过没那么厉害，他受得住。早该好的病却因为他劳神忧思拖着不好，平鸷自己也没辙。

肖愈扶着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他低语道：“平鸷，我这一生一直在为报仇而活，父亲死后，我视赵钦为仇人，但却无法杀了他，因我所面对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他所统治的国家，这个仇无法报。在师尊死后，我又只念着有朝一日为他杀尽仇人，我后来完成了一部分，剩下的却无法做到。”

平鸷抱着他的胳膊，静坐不语，路上戒严没什么人，他听见马蹄踏在路面上发出哒哒声响。

肖愈道：“赵钦向你说起我的用意，你肯定明白，但你太在乎我，所以正中他所想所料。”

平鸷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肖愈：“不放心你，跟过去看了看。”

“宫中禁卫森严，尤其皇帝附近必有暗卫，你胆子也太大了。”平鸷道。

肖愈倒没觉得有什么好怕的，他说：“他们捉不到我。”

平鸷想骂他又没力气，索性什么也不管，直接挂在肖愈身上闭目养神。肖愈看他身子好像不大舒服，道：“要请徐楠来为你看看么？”

“算了吧。”平鸷闭着眼睛回答，“徐府肯定被重兵看守，不方便，先回去熬些药凑合凑合，等戒严令撤了再让他为我看看。”

皇帝殡天，看似是一场天大的事，但各部都有应对的方式和法子，一切按部就班，不需要为杂事操心。

他回来时是后半夜，只睡了一个半时辰天色就转明。一大早，就有一个小太监来了平府，说是文箕派来的，平鸷仔细瞧过他手里的令牌，确认无误。

小太监说，弘冰跟着陛下一起去了，如今宫里文箕公公主事，文箕只让小太监转告一个字，善。平鸷懂了，宫里的一切尽在他掌握中，赵钦看透了文箕，也重用他，此时果真派上极大的用处。

新皇帝赵砌正忙着先帝的丧事，各种事务，先帝的庙号谥号还待他与礼部商定，彻夜守灵，还有最重要的，如何待安王，悉数待办，赵砌简直忙到焦头烂额。即便他忙到这个地步，仍旧天一亮就派人问平鸷，身体如何，若是无大碍就即刻进宫。

平鸷心想，赵砌与文箕是什么情况，这个时候竟然派了两拨人过来，原来是心不齐，为同一目标共同努力的两个人心不齐，平鸷哑然失笑。

他休息好了，便又进了宫面见圣上，这一回他决定带上肖愈，只是带着他。平鸷带着正则剑进出皇宫，畅行无阻。

用同一个称呼称呼父子两代，甚至还要继续将一声“陛下”喊过千秋万代，平鸷心里感觉很是微妙。见到了赵砌，平鸷的礼还未行，就听赵砌说道：“免礼，昨夜委屈平先生了。”

平鸷道：“不委屈。”他是真的不觉得委屈，哪怕赵钦真的动了杀念，他也能理解。

“最近政务繁重，还请平先生在旁协助朕。”赵砌喊人为平鸷设座，就坐在他的身侧，“这位是？”

平鸷：“灵均堂林桓。”他再未多做解释，赵砌竟然也未多问。

说了几句近况，赵砌就喊六部一一将事情禀明，他示下处理。先到的是礼部，商议国丧细节，经许久讨论，赵钦谥号为武，称武帝。

这一早上，平鸷就坐着看他与诸位大臣议事，平鸷偶尔提出建议，赵砌无一不采纳。坐了这么久，平鸷看出来了，这里有他没他都一样，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大多是让皇帝过个目就拍板定夺，没什么有大争议的地方。而赵砌非要让他参与的原因……平鸷似有似无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