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家伢子呀？咋钻这里头去了？这得多脏呀！也没人管管！”

我醒过来，见自己竟然在一道开了盖的窨井中。身上又脏又臭，全被污水浸透了。

许多穿着朴素、好像上个世纪打扮的村民，围着我指指点点。

很奇怪。这些人都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莫名觉得很遥远。

“呀，这不是老沈家的大伢子吗，怎么跑这儿来了？还弄得脏兮兮的。讨打！伢子，你站这儿别动，我喊你爹妈带你回去。”

一个怀里抱着小孩的村妇，慌慌张张，分开围观众人，朝大路上跑。

我从窨井中出来，环顾了一圈周围灰扑扑的房舍，忽然心头一紧。

我知道这是哪儿，也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了。

这是与我们村相连的小镇；而眼前的这些小镇居民，全都是十年前的模样！

难怪我会有那么奇怪的感觉，很亲切，又很陌生。

我这是在做梦，还是穿越了？

身上衣物浸湿的冰冷触感，十分真实；眼前小孩嘴里含的冰糖葫芦，味儿也飘了过来。

不是做梦？难道我……真穿越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一米八的大高个、长手长脚，棱角分明、又稍显成熟的脸……

不是孩提时的模样。

刚才惊鸿一瞥的村妇，我也想起来了，叫淑芳，跟我家挨着，没事老爱找我妈拉家常。

她八年前死于车祸，小孩都让人抱走抚养了。

换句话说，我现在虽是二十岁的模样，但眼前看到的，却是十年前的景象。

而眼前的这些人，他们眼中，我也还是十年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淘气撒泼的小男孩。

乱套了。

我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在小镇居民的指指点点中，不自禁地往前走。

一个熟悉的身影，躲在小镇的陋巷中，怯生生地瞄了我一眼，迅速躲了起来。

是阿泽。

很诡异。他明明是我初见时、二十多岁的模样，但无论神情、举止，都一样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而且瞧他那副躲躲藏藏的模样，似乎也不认识我。

我皱了皱眉，朝陋巷走去。

阿泽没跑，正倚着陋巷的砖墙，津津有味地舔着手上的棒棒糖。

见到我，他两只单纯的小眼睛，滴溜溜地在我身上乱转。

这画面，有多滑稽，就有多诡异。

“你也闯了祸，被爹妈赶出来了？”他问我。

我见他头发杂乱，脸上还有伤，多半是被家里大人教育过了，心中暗笑，点点头。

“喀吧”一下，阿泽自顾将棒棒糖，掰了一小块下来递给我。

“我没钱了。这棒棒糖是我偷的，得吃一天呢，不然会饿死。这一块，算我借你的。”

棒棒糖上全是口水，我没接，推了回去：“你自己吃吧。”

“哎你这人——”阿泽面露不悦，“人不大，性子还挺倔。我都掰下来，不吃不行。”

他又给塞了过来。

我心头莫名火起，再推回去。

两人跟打太极似的，将棒棒糖推来推去，终于啪嗒一下，棒棒糖应声落地。

“成心的吧你！给你吃你还嫌弃，真是好心没好报！讨打！”

阿泽怒了，扬起拳头，就要往我脸上招呼。

霍地，他忽然双目圆瞪，像是见着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妈呀”一声，一边大哭，一边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陋巷。

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看到什么了？

难道是在怕我？

我莫名其妙，摇摇头，循着阿泽离开的方向，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十年没回去，小镇的大街小巷，我都有些不记得了。

印象中最深的，是西街尽头的米糕铺。

老板做的米糕，又甜又糯，小时候最爱吃，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一阵甜香，迎风飘来。

我贪婪地大吸了两口，加快脚步，循着香味而去。

是米糕的甜味——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