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黯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夜隋城的花灯节已至，街上喧嚣纷扰，十里火明，溜烟儿的彩炮和花式将满街照的红彤彤如白昼。

祁黯把自己藏在一个破旧的马车里，蜷着缩着，一口一口舔舐着自己身上的伤口，粗糙舌尖舔过那些赤红色的狰狞痕迹，擦过那些翻卷而出的嫩肉，血液干涸在脏兮兮皮肤上。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堕魔速度，所以在契约发作时，他只好咬自己，用牙齿嘶咬皮肉，用疼痛平息杀欲，看着血管破裂的汩汩红流就像享受一场宴席，他把自己咬的遍体鳞伤。他也越来越像一个魔物，不像一个人，像是一个畜生。

一只失了心智，齿啮血肉的动物。

所以他被人发现的时候，那些人像是看着肮脏粪堆里滚过的狗一样看着他，表情都是嫌恶与畏惧。

“就是他，咬伤了城里一大半的修士！”

那些人，有的身着高风亮节的修士门派服，有的配着修长如明月的弯刀，有的拿着他曾经亲手交予的长剑，他们的脸上全都是鄙夷、幸灾乐祸、腌臜、糟粕，这种神情看起来肮脏的很。祁黯都不知道，到底他们谁更肮脏一点了。

反正都不干净。

一群不干净的人围堵一个更加不干净的半魔怪物，然后扔到地上肆意辱骂，拳打脚踢。这些人，忘了曾经谈笑风生推杯换盏间矫揉造作的彬彬有礼，忘了那时万众归一潇洒风流时的顶礼膜拜，就剩下了一种放纵的疯狂。

祁黯抱着胳膊护住自己的头，除了脸，身上没有一块完好无损的地方。那些疯子雨点般的拳头，除了让他血流如注，还让他暴戾四散的魔气越来越重，眸间发红，紧咬双唇，死死压制。像是万里干涸皲裂的土地渴望着一滴纯净鲜活的雨滴，像是饿狠了的狼面对一块新鲜的肉，太痛苦，这种渴望能够将人撕碎！

不行，不能杀人，不能失控，这样就真的成为一个罪人，一个彻彻底底的魔物。

谁来救救他！

祁黯的意识像是被五匹马在撕扯，神魂在鲜血和绝望中游荡，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为什么会这样痛苦，为什么会这样难受……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为什么这些痛苦不能减消半分……

他的眼，妖异的红，他护住的脸，妖异的俊美，这些妖异没能被察觉，所以等到祁黯站起来的时候，他身边层叠环绕的魔气已经浓郁的像是纱幔，将祁黯整个人彻彻底底地包裹住。

“不好，他又要发狂了！”四周人狰狞的面目在旋转，尖叫声、谩骂声，这些他都听不见。

他只感觉到身体像刀切断无数根血管，血静静地流淌。痛却卡在管内在筋骨脉搏间跳动旋转，利齿锋利渴望着血肉的味道，那种香醇新鲜的铁锈味。

利爪突然飞出，直击一个人的脖子，冲着那跳动的血管而去。

那人恐惧增大的瞳孔倒映在祁黯血红色双眸中，艳红的血色、富有生命力的脉搏，血色艳丽像是大雨滂沱后绑缚尸骨开出的红花，带着一种禅意的美。

他像个恶犬。

“祁黯！”

谁在叫他？谁还记得他的名字？

这声音，沉静的像琴弦与纤长玉指碰撞时的尾音，沉痛的像旧时石碑亡命的刻骨。

视线尽头，长街深处，一卷白衣穿过万千血雨，似旧时堂燕今朝何漂泊。

一只手出现在他面前，这只手白皙修长，有力温暖。手的主人白衣白纱，一身洁白淹没在满地血污中。

“阿黯，我终于，找到你了。”

*

祁黯曾是桀骜潇洒翩翩少年，扬马纵横，雏鹰羽丰初翱翔，披惊雷，傲骄阳，唯独错过了那句。

“阿黯，我欢喜你，永不止息。”

这一错过就是沧海桑田，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昨日的肝胆侠士沦为嗜血魔头，昨日的无上尊主成了人间草芥。

看他沉静下来，白衣白纱的人放下手中的汤药，颤抖问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不过只是离开了三个月。”

祁黯随意扫过屋内陈设，似乎低眉打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