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江成月没有想到是最后自己走的时候，竟然是李云珩那个师父跑来送他的。

本来以他对国师的了解，料定了这位仙君是个无悯无慈，无悲无喜，没有个人情感的完美神仙，如同他曾经对李云珩见死不救的那番注解，从头到尾都只会做一个旁观者，而不会插手去干预任何人的因果……

他回了齐峘山绝密的，据他从玄清那边的了解，寿陵早已获悉皇储君殿下死于行刺……那金阙天君庙一地的尸首随便找一个出来施个术法替代他便可，冥界帝君亲自动手，江成月自然没有后顾之忧……名义上李云宸已死，而实际上他的这具生舍等于是完全为江成月所有了……因而凌霄殿和江成月曾相处过三年那些弟子们并不知晓真相，当然不可能来送行。

李云珩现下又躺着……

所以当国师提出来为他送行的时候，江成月是颇为意外的。

老头也没有多话，只是从袖中抽出一个乾坤袋递于江成月道：“殿下好歹叫我一声‘师父’……老朽未曾为殿下做过什么……此乃防身之用，有备无患。”

一个真正天界仙君给出来的，自然是好东西，江成月现下自保确实困难，当然不会跟他客气，恭敬谢过。

两人对视半晌，国师叹道：“老朽对殿下的嘱托……几年前已经说过了……”

江成月怔了怔，忽而想起那一次他怒气冲冲为了李云珩去找他算账那次，心道莫非他当时那番话说出来……便是料定了会有今天这一茬？

真不愧是仙君啊？

老头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含笑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当年的嘱托道：“殿下既是尊崇本心，便望殿下不改初心，不畏俱怖，不恨疾苦，不坠业孽，不入魔障，不悔所择……”

这一次，江成月即便听不明白也没有打断他了，反而是认真琢磨着他话中深意。好久，他有些不好意思苦笑了一下：“擎昌愚钝。”

老头笑意不变，而那笑中却多了些江成月不懂的复杂情绪，他顿了顿才道：“殿下终会懂的……”

江成月若有所思，囫囵点了点头，心中还在权衡着另一件事，虽然知道自己这样说可能也是多此一举，却到底有些放心不下……

还没等江成月权衡完，老头另一句话又叫江成月整个人都呆愣了下。

老头道：“殿下亦有自己的业劫……待到殿下懂得这话中含义之时……想必殿下已经历了自己的业劫……老朽希望，那时，不论殿下做出怎样的决策，都莫要忘了，此时此刻的自己……”

江成月瞪大了眼蹙了蹙眉看着他：“国师……”

老头笑道：“至于殿下想嘱托的……全不由殿下操心……”

江成月惊道：“你知晓我想嘱托你的是什么？”

老头继续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殿下想嘱托老朽，却恰巧也是老朽想嘱托殿下的。”

江成月：“……”

老头见他一脸茫然，又加了欠抽的一句：“无妨，殿下会懂的。”

江成月：“……”

待到江成月辞别了他独自背了行囊从凌霄殿离开，路过那片杏林之时，他翻身而上，最后又摘了几个半青不熟的杏子，咬开一口……至今还能记得那股酸进心底的味儿……一辈子不想再尝第二遍。

……

这厢江成月沉在水里，靠在浴桶沿儿上半睡半醒将和李云珩的过去回忆了个大概，却听闻一个脚步靠近，忽而又急忙顿住了。

江成月睁开眼，正对上宇殊尴尬无比的神色。

江成月怔了怔。

宇殊急忙转了身，歉意道：“不知公子在沐浴……擅闯了进来，着实是失礼……”

江成月笑了笑道：“抱歉，是我忘记关门了吧……”

宇殊：“……”

江成月见他窘迫的立在那里浑身僵直，反而是有些好笑道：“无妨的……我又不是姑娘家，没那么多讲究……呃……宇殊，抱歉，帮我递一下寝衣。”

“是。”

宇殊似乎有些慌张，将放在一边床边叠着整整齐齐的一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