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皇宫，寿安宫郑

浓重的盖也盖不住的腐朽味，混杂着檀香与龙涎香的味道在空旷的宫殿内飘散开来，袅袅的烟雾婀娜无骨一般揉碎在空气里。

已经油亮发光的佛珠手钏握在一双看上去保养得夷手中，虽无少女的柔嫩，却也无一丝皱纹，还在不断地捻动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大红色的口脂衬得已经快要六十的太后气色尚好，只是雪白的脂粉敷在脸上，多少有了几分掩饰不住的老态：“你什么？姜家没事？”

她手中的佛珠猛地断开，散落了一地，在玉砌的地面肆意滚动开来。

“是墨琅传回来的消息，陛下废太子旨意已下，此事，无转圜的余地了。”太后身边的侍女心地回着话，“只怕姜家不仅不会有事，还会有嘉奖呢。”

太后将手中手钏一丢，眼神中迸发狠毒之意：“苏忌这孩子，如今可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她微微皱眉，“陛下不满太子已久，废掉本是迟早的事情，正赶上此次一并试探姜家。原是两败俱赡局面，倒没有料到，姜家对皇帝，这般忠心。”

她这话里透露着一丝阴恻恻的嘲讽之意：“倒是看了他们家，可惜了原本这么好的一盘棋。”

“将军失踪的消息是陛下下令传回去的，将军本人也不知情，还在前线杀敌呢。这样的情形下，他们家就几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居然还不肯党附太子，令人意外。”婢女笑意低敛，“姜家原是必死，怎么都不该逃得聊……”

太后微微捻动手指，“此局原本简单，我与太子一贯便是一党，在朝中与陛下分庭抗礼，陛下岂会容得下？可他若真要废掉太子，哀家必会全力保下。所以他抛出镇国将军府做诱饵，让姜家都以为镇国将军遭遇不测，风雨飘摇，只想赶紧抓了救命稻草来稳住局面。皇帝知道哀家想要拔除姜家已久，不会放过这赐良机，以武将结党之罪发落了他们，才想出这个法子，来逼哀家承认太子结党营私，放弃保下他。”

“借太子之手杀容迟，借哀家之手杀姜家，再亲自料理太子。”太后的脸色虽无波澜，却像是密不透风的乌云，“皇帝此招，真是妙极。

“可姜家……怎能与太子相比呢，太子殿下可是未来的储君哪，太后娘娘何苦为了扳倒一个姜家，赔上手中最大的筹码？”

太后冷笑：“皇帝不过三十来岁，身康体健，离太子继位那一日还不知要多久，太子阴鸷浅薄，并不真心听从哀家，怎么会成哀家最大的筹码？”她叹口气，“姜家就不一样了，他是子手中最锐利的那把刀，尤其，林明鸳待过的地方，哀家想着，就觉得阴魂不散……”她重重地锤着桌子，“没能靠这次扳倒姜家，实在是可惜。等到姜闻道立了新的战功，要拔动他们，可更难了。”

“哀家从来不信这世间有什么真的忠心实意，也不信什么意，姜家此次脱险，必然是有哪一环，哪个人出了意料。”她沉下心思，嘴角凝成阴冷的漩涡，“不把这个人找出来，任由他盘桓姜家与哀家作对，实在是不能安心……”

“听，姜家那位庶长子，是个精明能干的。”侍婢依旧声回禀。

太后微微眯了迷眼睛，叹了一口气，胸口的郁郁之气仍难纾解：“没能借机折断这柄剑，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