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谢霄亲口告诉他，他想要与女子成亲时，他竟说不清心里是惊讶多一些，还是欢喜多一些。

可最终，他还是觉得自己应当高兴。

他一生无儿无女，谢霄就像是他的亲儿子。

儿子说要娶妻了，他这个老父亲能说不高兴？

可是他一时间思绪万千，竟开不了口。

谢霄见关大家思量了许久，都没有说话，本来胸有成竹的他也有些紧张不安了，刚要说话，却听见关厚德意味深长地道了句：“你父亲的死不是意外。”

谢霄猛然抬头，眼中满是震惊，颤抖问：“师父您说什么？我父亲的死不是……”

关厚德站在窗边，青梅树上缀上了朦朦胧胧的翠绿，鲜艳欲滴。

隐约间，他记起十八年前那个初春，他在苍梧山下喝酒听到镇远侯为国捐躯的消息时，在醪糟摊子旁见到的那棵萌了点点绿芽的青梅树，竟与眼前无二。

明明是生机勃勃的春天，却让他感受到了隆冬刺骨的寒冷。

世人皆知镇远侯谢峥在白江之战中，身中流矢而亡。

可只有很少人知道，那一支流矢特地等西魏军首彻底投降，守在镇远公侯身边亲卫松懈的那个瞬间，掠过二百米的江面，再突破了百米的人墙，精准无比地射进了谢峥的心腔内。

这能是一支简单的流矢解释得清的吗？

西魏必败无疑，自然不可能再拿自己身后百万军民做赌注。

杀了谢峥，于西魏有何益处？反倒会激怒大楚，而那些沦为亡国奴的西魏百姓会受到官方和非官方上至百倍的报复与奴役。

得不偿失。

况且，这等惊人射程，除了臂力惊人的射雕手，不可为之。

而整个天下数量凤毛麟角射雕手，区区西魏，更是一个都无！

这是个阴谋。

蓄谋已久的阴谋！

而从长公主口中得知一切的关厚德不可避免地意识到这个真相。

彼时长公主已怀胎五月，一身缟素，脸色惨白，眼尾红红，鬓角一朵小白花颤颤巍巍，眼中却前所未有地坚毅。

“你没有听错。”关厚德哀叹一声，一边扶起谢霄，一边将那些事情通通说了出来。

谢霄听完这些，双脚难以站稳，精神恍惚。

“你曾经写信告诉过我，说你曾经在云开寺遭到不知名刺客的暗杀，想来，与你父亲遇害一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关厚德幽幽地道。

“而那些躲在幕后的人之所以在此之前未对你加以迫害，还是因为你的父亲的死实在疑点重重，你若忽然夭折，舆论指向，会对他们非常不利。”

谢霄痛苦地闭上了眼，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鬓角流下，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他们怎么敢？”他咬牙切齿地吐出。

不用别人多说，他自可以轻而易举地猜出这幕后主使的身份。

多可悲，小舅子居然杀死了自己的亲姐夫。

还是在利用完对方所有价值之后，狠狠抛弃。

“长公……我母亲，她知道吗……”

谢霄冷笑了一声，以无比肯定的语气道：“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

“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杀了自己的丈夫啊！”

“不！你不知道。”关厚德面色严肃。

谢霄身形一顿，只听见老人冷静道：“当初宫中颁下了一道密旨。宫中那位，曾派太医要让你母亲强行引产。”

“是长公主抗了旨，顶住压力，才把你生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