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姑娘自己知道，在外面笑颜莹莹的母亲，在家就犹如换了个人一样，逼迫，咒骂，哀怨，祈求。只是为了“激励”女孩好好学习。但凡成绩有一点点波动，母爱绑架都只是开胃菜，无所顾忌的破口咒骂也只是一般流程，下跪体罚发誓才有可能是事情的终结。

而这一次的□□，就是小姑娘高考发挥一般，都算不上失利，只是和全国最好的大学相差一分而已。就是这一分。成了母亲的日夜诅咒，最终成就了长期压抑人生中，孤注一掷的纵身一跳。

母亲现如今病床前的后悔又能如何，换来的只是床上一具亦生亦死的行尸走肉，不，她以后可能连走路都是奢望。

哀莫大于心死。

祝苑永远忘不了那双眼睛，依旧睁的大大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且不说人间美好在他瞳孔中不复存在，就连死亡的渴望都消弭殆尽。干净的眼球蒙上一层晦涩的阴翳。像是迷雾中的一抹幽魂。无知无觉。

祝苑闭眼。

想象着这样一双毫无生气的眼。

想象着他们不被期待的人生。

想象着被亲人抵死诅咒。

再睁眼，他就是被黑暗吞噬的庄昕。

拇指无意识的在照片上庄澜的脸颊上反复摩挲。静如死水的声线从祝苑口中缓缓流出。

“哥。”

“哥。”

“哥。”

......

“哥。”

一声。一声。不快不慢，像幽冥道下冰冷的九泉之水。在漫漫雾霭中回荡着寒入骨髓死寂。

“我想死。哥。”

“代替你。”

“哥。”

“我替你死，好吗，哥。”

说完这句台词，祝苑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一点点微弱的祈求。

“哥。”

“哥。”

......

慢慢的，坚定的，献祭的。

“我替你，哥。”

“只要你回来。”

“哥。”

“你回来。”

“哥。”

......

祝苑将脸埋进“照片”。呜咽的声音像遗弃的小狗，奄奄一息，在漆黑无人的巷子了里独自舔舐着伤口。

“我回来了。”不同于祝苑脆弱的坚定。这次空气中浸润的是，谢臻低沉温柔的声线。

像情侣的呢喃。似爱人的低语。并不铿锵有力，却振聋发聩，震撼着祝苑每一寸心房。

祝苑陡然一顿。

身上覆上了一层柔软。

谢臻从侧面轻轻拦住祝苑，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将怀里的人揉进骨血。

“我，回来了。小昕。”

“我回来了。”

“小昕。”

“哥哥。来了。”

时间似乎停止了流逝，只有钟表按部就班的机械计算着光阴。

半晌。

“哥，哥哥吗？”祝苑不可置信的抬起手，紧紧地抓住谢臻拦着自己的臂膀。声音颤抖着。

“小昕。”回答他的是致死都不能忘记的熟悉声音。那曾是他18年晦暗腐朽的生命中唯一的光芒。

“哥哥？真的吗。你，回来了？”巨大惊喜冲击着最后一丝理智。难以置信的战栗潜藏在字里行间。不敢抬头，唯恐是大梦一场空。

似乎唯有强烈的心跳能证明这一刻的真实。祝苑另一只手捂着胸口。不等谢臻说话。急切的问道“哥哥，你真的回来吗？”

“我回来了。小昕。”

“我回来了。小昕。”

“我回来了。小昕。”

......

谢臻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坚定的安抚着怀里不安的弟弟。

“哥。”祝苑终于敢抬头，他迫切的想要看到哥哥的面庞。

祝苑双手虚虚的覆上谢臻的脸侧，轻轻的触碰，连大气的都不敢出一口。仿佛在他手里的不是一张皮相，而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一寸，一寸，由眉心到鼻尖，由眼尾到唇角。反反复复，不厌其烦的确认着珍宝的真伪一般。确认着眼前的人的真实性。

红了眼尾，湿了眼角。泪水无声的从眼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