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芒德看着她。

正如之前看到过的那样，那双眼中撒满了细碎的星光，仿佛能够通过她瞳孔里的小宇宙穿过时间，看到曾经的魔王。

心忽然沉了下去，像是落入无止尽的深渊，不能停止地跌落。人明明还脚踏实地地在她对面站着，身体却开始失重。

她只是闲聊一般的无心之言，却仿佛毫不留情将他推下了悬崖。

才刚刚因为往生石看到的景象开始放下自己狭隘的愤怒嫉恨，而这一刻，阿尔芒德却不得不再度对那位先任魔王心生怨怼。

他好像，一直以来都逃不过那个魔咒。

那个来自上一任魔王的阴霾，始终笼在头顶，没有一刻不提醒着他。

“你怎么了？”李斯彤转脸，见他一脸阴翳。

“那我呢？”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李斯彤更觉得他不对劲了：“对啊，我问你呢，怎么了啊？你脸色看着怪差的。”

“……”阿尔芒德抿了抿唇，到底没脸直接问下去，只能赌气，“是啊，我的脸色差，人也丑，能力也不行，哪里能比得上刚才那一位。”

他说着，就抬脚往前，反而把李斯彤给甩在了后头。

李斯彤莫名其妙。

“哎哎哎，你这小脾气发的，怎么跟小朋友似的。”她快步跟上。

“喂，我好心关心你，不带这么甩脸色啊……”

等进了房间，关上门，见那家伙根本没有要放慢脚步的意思，她追了两步也懒得追了，干脆顿住脚，站在原地双手抱臂看着他的背影。

身后刚才紧跟的脚步声似乎停下，略带警告的说话声也愈发遥远，阿尔芒德一边分析一边缓下了动作。

他原地等了一两秒，还是没有听到她跟上来的声音，到底有些心里发虚，踌躇着偏着身子回头看，果然看到李斯彤还站在门口，正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怎么停下了？我以为你要跟我比赛竞走呢，正打算发挥友爱精神把冠军让给你。”

他脸色一红，有些憋屈，可转念反省了一下，也觉得自己烧的就是无名火。

从小到大，他作为魔王被教育着长大，虽然身居高位，却一直以先任作为标杆，学的是顶天立地明辨事理，条条框框严格自律，并不是被娇纵的纨绔脾性。

所以这会儿脑子稍一清醒，还没等人来哄，就先心生歉疚。

刚刚那些烦闷的火气就这么被他自己掐灭浇熄，阿尔芒德垂下睫毛，勾着嘴角苦涩地笑着叹了口气。再次抬眸，已经换了平日里淡然又骄傲的表情，他走了回去。

即便是不那么少于察言观色的李斯彤，也能分辨这短短时间里他情绪的反转。

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于是就在魔王走到自己面前的刹那，伸出双臂毫不犹豫地拥抱了他。

“怎么了啊你？”

“明明就不高兴，为什么还要假装没事啊？”

“还有我呐，谁惹你不爽我去帮你揍他……”

本来下坠的心脏忽然被她在耳畔轻飘飘的几句话又捞了回来，时间仿佛回溯一般，落入悬崖的阿尔芒德从跌落的轨迹重新站了上去

——而这一次，刚才伸手推他的女人正温柔又耐心地笑着看着自己。

胸口陡然酸涩，那些本来觉得可以忍耐的委屈顺势全都一股脑儿涌了出来，等到反应过来时，阿尔芒德已经紧紧伸手回抱了她。

李斯彤只是稍稍吃了一惊。

她没想到这个前一秒还装没事的家伙忽然坦荡，而且没有心理准备也没有局部身体硬质化，被这家伙肌肉紧实的双臂勒着还挺……

还挺……

嗯？

所以是他勒得太紧我才会呼吸困难，脸红发烫……对吧？

她觉得还能忍受，甚至鲜少与人有亲密接触的这番初体验，滋味儿还算不赖。

她能听到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体温。他心跳似乎有点儿快，体温也有点儿高，因为靠得太近所以能够清晰地闻到来自另一个人身上的味道，带着圣石山清冽草木山风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