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萏仰头躺倒在榻上，伸手将簪子放在一边的同时顺手捏了个结界。

画中的桃妖正嬉笑着看着台子上的戏子，两边桌子上的糕点之类在画中显得有些模糊。桃妖脖子上一点红色是重萏新添上去的一笔，只不过现在，一道浅浅的指甲印划过桃妖纤长的脖子，像是拦腰斩断，毫不犹豫。

重萏目光扫过那一点小小的印记，心下了然，但又叹了一口气，将画重新卷了起来，放在身边触手可得之处。

她记得，当初水妖的脖子上也有这么一个印记。

重萏捏起那支簪子细细看了一眼。

簪子是她戴了近七八百年的灵物，簪子上装饰着一个浅青色的观音瓶，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化作困生瓶囚禁生灵的魂魄，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装饰。

水妖已经在这小瓶子里两三日了，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重萏重新将簪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伸手拿起堆在脚边的薄被盖在身上，就这么睡去。

夜里，重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中云雾缭绕，青松参天，清澈见底的水流中不时有两三只仙鹤悠悠走着，琴声如流水，滔滔不绝，像是从深山之处传来，令人心神安定。

仙山一样的地方。

青松深处，忽然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淡青色的广袖被风吹起，白皙细长的手上捧着一包小小的东西，却因为路途太远，重萏看不大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却能够一眼认出，那人是宣弱。

宣弱抬手撩开了挡住自己的一点松柏，青色的袖口随之抬起。发丝轻垂，淡白色的发带有些被松柏勾住，但他的脸上，却没有蒙着那一条素白的绸带。

那双露出来的眸子如满天星辰，却又比满天星辰好看得太多太多，于九天之上的山水溶在了一起。像是含笑望着她，如十里春风过境，温和的，平静的，捎上一抹淡淡笑意的，永远不会生气的，却又是疏远的。

就像是她触手却永远也碰不到的东西……是属于天上的，而不是凡间的。和平日里的模样差了太多，此时的他，是仙人，她就算是踮起脚尖也永远也够不着的那种。

宣弱彻底从那一片青松林里走了出来，似乎是看到了她，于是停下了脚步，却顿了一顿，转身走了回去，一抹衣袂飘飞。

重萏就这么看着他远去，然后……梦醒了。

重萏睁开眼，眼前还是那有些发霉了的天花板。但刚刚的一切一点也不像是过眼云烟，她还能够清晰地想起来他那双带一抹薄红的眼睛。

可偏生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冰冷彻骨。

她是妖啊，百妖之首，梦到的一切都有可能是以前发生的，她不记得的。

但是既然不记得，那想起来还有什么用呢，都已经是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

重萏又闭上眼睛努力想要睡着，却奈何怎么也睡不着了，就这么一直混混沌沌地挨到天亮。

失眠的感觉很难受，令人反胃作呕，重萏也不例外。

可偏生这一大早的扣门之声响起，还有澄采蓝经典的大嗓门。

“重萏姊姊！你起来了么？昨天的画你别忘了给我呀！重萏姊姊？你在不在？我可就要进来了！”

重萏有些头疼地将被子从头蒙到了脚。给你妈的给。重萏恶狠狠地想到了一句脏话。

见很久也没人回应，澄采蓝干脆施了个诀要将门给打开了，一进门便看见了四仰八叉躺在榻上，用被子盖住全身的一大坨重萏。

“重萏姊姊，你这么睡不热么？”澄采蓝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几步走到重萏的榻前，二话不说就撩开了重萏的被子，看打了蜷缩起来的一坨。

重萏火了。她好歹也是个女子吧？！难道所有人看她力气大就吧她当做男子看待？！

重萏忽然起身，一把掀开被子，大声冲着澄采蓝的耳朵吼道：“热你妈的热！我他妈才不热呢！你哪凉快滚哪去！别再来烦老子！！！”

说完，重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