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之后，我不由问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我和他已经没了关系，莫月的死，我唯一的错是出车祸，导致迟到，导致没能替她挡灾……

真的，我不欠他什么。

脚步再次向前，临到窗边时，我忽然想起光线原理，他在暗处，我在亮处，他看我一目了然。

我飞快转身，关灯，再到窗前，借着惨白的灯——

车还在，那人好像已经不再，我使劲揉眼睛。

闪电再次划过长空，雷声轰鸣。

果然，他不见了！

我心下一紧，下意识觉得他往楼上来了，那种感觉，就好像八月围城。

目光不由在房门与楼下之间打转。

几秒后，江熠一手拉着江漠，将他扯至树下、车前。

两人很明显在争吵，楼层太高，我听不见他们说话，只能看见他们肢体语言，两个人像两头豹子，互不相让。

我想起江熠说：在这座城市，不怕江漠的，除了他，已经没几个了。

闪电一道接一道。

世界一次次亮了又暗，保镖们站在周围，没人敢动，没人敢劝，除了车上那个女子，所有人都站在雨里。

江熠的车明明在地下停车场，他忙着下楼，叮嘱我注意安全，谁来也不许开门……他是专门去拦江漠的。

他说，即便捂不热我一颗心，至少可以替我挡风。

我看着他，鼻子不由就酸了……

原来，我也可以被珍惜。

我拨通他的电话，楼下那两个人停了。

“阿萤。”江熠的声音传来，同传来的还有哗哗雨声。

他抬头朝楼上看。

我拉开窗帘，房间里虽然没灯，可一阵接一阵的闪电足已让他看清我。

“小学老师教的常识都被狗吃了吗？雷雨天，不能站在树下。”

他朝江漠看一眼，果然退出树冠下方。

“不是说明天早上还有手术吗？要不……”我犹豫了一下，“上来泡个热水澡，喝碗姜汤再走？免得感冒。”

笑意从电话那端蔓延过来，越来越大。

我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左边那个说：怎么能邀请他上来，这和留宿有设么区别？江漠还在旁边，误会了怎么办？

右边那个说：他是为你才和江漠吵架的，难道看着他湿淋淋一身开车回去？明天还要给人做手术！

“阿萤。”江熠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很开心。”

“不过，我现在就走！”斩钉截铁的语气，笑意更甚，柔了许多，“我怕我上来，就舍不得走了。”

我一下也笑了，方才还有些紧张的心“咻”的落下。

“注意安全，回去后记得泡澡，喝点预防感冒的药，最好再给我发个信息。”我说。

楼下，他朝江漠做手势，转身朝地下停车场走去。

我看见江漠抬头，隔着重重雨帘，隔着墨一般黑的夜，冰凉的气势依然排山倒海，我下意识想退。

“不许吓她。”

江熠的声音从话筒传来，比正常的和我说话的声音小了很多，显然捂了收音器。

他的回头只是一两秒。

随即，江熠消失在我的眼帘，江漠转身踏进迈巴赫，亮黑的色泽和流线型车身在雨夜划过瑰丽的弧。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

夜里，我失眠了。

手机里躺着江熠发来的晚安消息，我回了一句晚安后，就开始辗转反侧。

脑海里一会儿是许多年前的过往，雷雨夜，江漠也曾把我蜷到怀里，捂着我耳朵，轻声对我说别怕；

一会儿是江熠这些日子的体贴，日复一日的关心，如生命中一道光；

一会儿是江漠一下接一下踢我，软乎乎的肉团落在便池里；

一会儿是黄玲叫我滚，说我被开除了……

是了，我还没给江熠说我被开除的事，这几天，我还得重新找工作，往后还要继续学习如何做人……

我几乎一夜没闭眼，房间里小夜灯一直亮着。

雷声轰鸣。

闪电的光透过窗帘缝隙，房间里一阵阵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