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兰轩内早已乱作一团，元珏远远在外都能听到宫女的哭喊声。

“娘娘，怎么样了！”小绿等一干人被关在门外已经好一段时间，屋内除了三两个稳婆忙着处理小产，所有人都禁止入内。

“我的孩子——啊！”屋内传出一阵崩溃的嘶吼，随之没了动静。

元珏身子一下泄了力，扶着墙踏进殿内。

“皇上！”小绿朝他跑去，扶着他走进院子。

“悦卿怎么样了……”元珏脸色发白，刚才的叫喊声实在过于凄惨，太像陈贵妃死时撕心裂肺的吼叫，一下把元珏扯进了尘封的旧事里。

小绿眼泪稀稀拉拉抹了一脸：“娘娘今早就觉得肚子不舒服，突然就开始不停地流血，那血顺着腿根一滴一滴朝下流，那是孩子的血，孩子的头，孩子的小手……”

“别说了，别说了！”元珏捂住耳朵，不顾众人劝阻推开了门。

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元珏看见三个稳婆忙得不可开交，浸满血的棉布源源不断地从帐子后面送出，又泡在木盆的热水里洗净，再拿去用。

床上的人已经没了动静。

稳婆见了皇上，也顾不上行礼，嘴里一直喃喃：“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元珏冲上去揪住一个稳婆的领口：“她怎么样了？”

那稳婆开口：“孩子，孩子没了！娘娘悲痛过度，昏倒了。”

元珏朝后踉跄了一步，倒在身后的椅子里。

“快快快，布呢？大出血！”屏风里的稳婆焦急地喊道，外面两个又急急忙忙跑进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天黑，那三个稳婆才开了门，满头大汗地从屋子里出来，且吩咐只让小绿进去服侍，其余人等不能入内，怕惊扰了娘娘休息。

“皇上。”稳婆跪地不起：“民妇已尽力，实在是无力回天，能保住娘娘的命已是万幸。”

元珏一句话未说，疲累地招招手让她们离开。

“小安子，扶朕去看看悦卿。”

安荣弓着腰走过来，元珏借力起身，手脚绵软，使不上力。

掀开红帐，张美人脸色苍白，汗液浸湿了她的发丝，闭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像死了一般。

元珏颤颤巍巍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方才舒了口气。

“药喂了么。”

小绿：“刚喂了。”

“你先下去吧。朕单独和悦卿说说话。”元珏声音软弱无力，小绿淡淡扫过床上人的脸，而后转身离开。

***

宫外，井巷子口。

稳婆自三三两两出了宫，一刻也不敢停歇便往自家巷子疾步而去。

她们都是仙阳城里有名的接生婆，住在井巷子里，常常被叫入宫中帮着嫔妃接生，这一来二往的也渐渐有了门槛。 br />

她们也只帮达官贵人家的正主和小妾接生，寻常人家交不起那钱。

“快快快，快回去看看放回来了没。”一个接生婆托着细碎步子朝巷子深处跑去，剩下两个也揣着竹篮对视了一眼跟上去。

巷子阴暗幽深，弯曲窄长，两侧厚厚的青砖墙泛着绿油油的光，许是听见脚步声，墙外的几棵老树上惊起几只飞鸟，振翅掠过夜空。

踱着快步跑在前面的稳婆不知怎的后背冒出阴森森的凉意，她放慢了脚步，腾出一只手朝后挥了挥，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怎么那么慢。”

身后无人回应。

那稳婆等了一会，还是没听见回应，便转头朝后看——

空无一人。

两个大活人瞬间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胳膊上挎着的篮子噗通掉在了地上。

整个人像只死透了的鬼杵在巷子里。

然而她还是没意识到，危险正悄然逼近——

“唔唔唔……！！！”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双有力的大手，抓着一块棉布死死捂住了她的鼻子和嘴，另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稳婆抬手握住那人的手腕，用力向外扯，身子剧烈挣扎起来。

黑暗中的人，低低地附在她耳边留下黄泉路上第一句话：“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