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起了雾，朦胧一片，似袅袅轻纱，拉不开、扯不断，尽数扑在巍峨楼殿上，往常鲜亮的金顶绿瓦、朱红宫墙，此时却让人有些看不分明。

老太监王全刚从外面回来，还来不及扫身上的落雪，便半缩着身子准备进大殿。

守在殿外的小太监上前讨好，忙帮他掀起门帘，满堆着笑意询问，“师父，您回来了，这趟出宫可好？”

“好个屁，火烧屁·股了。”王全略一瞪眼，嘴上毫不留情，朝地上啐了口吐沫，带着满脸的火气弯腰进了大殿。

平日里需时时呆在宫里伺候皇帝，出宫的日子不多，这回好不容易出去寻个乐子，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被人叫了回来，这一回来不打紧，听见的还是要命的事儿，又慌慌忙忙的来禀皇帝，半刻也不敢停歇。

要说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还真是命苦，明明这江山不是自己的，这权势也不是自己的，却像个把门的狗似的，听见有人扣门，便要张嘴“汪汪”两声，生怕晚了迟了，比主子还要尽心。

王全进了门，二话不说，“噗通”一声便跪倒在皇帝面前，尖细的声音里还有些发颤，只道“皇上，不好了，宛州那边出事了。”

“出事？能出什么事？”皇帝气定神闲，一手持着奏折，略微偏头，有一搭没一搭的瞄着，另一手点了朱红，在奏折上轻轻落下几笔，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前两日魏斯刚让人传信回来，南安候和叶决都尽在掌握之中，随时可以解决，唯一的麻烦是没找到长公主，不过也没关系，等除掉了南安候，一切都不足为惧。

“是南……南安候……”王全支支吾吾的半天，方吐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有人传信来，说南安候正准备造反，一路自宛州过来，马上就要到京城了，皇上您看这……”

手中的毛笔应声掉落，笔尖砸到地上，朱红散了满地，皇帝脸色突变，仍带着少年气的眉目霎时皱了起来，略略平稳心绪之后，沉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这话是前些日子跟着魏大人去宛州的人传的信，他说跟着南安候的还有叶大人和……和周予安周将军。”王全把头压的极低，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连头都不敢抬。

他在宫中当差多年，见过的人不计其数，但眼前这位皇帝，却是他最怕的，满肚子的阴谋诡计尽掩在皮肉之下，让人防不胜防。

“叶决、周予安，他们竟敢……竟敢……”皇帝将手中的奏折紧紧攥在手中，牙关紧闭，再压制不住心中怒火。

他“啪”的一声把奏折朝着王全扔了过去，正打在他的帽檐上，又像是不解气似的，抬手将桌上的东西拂了满地，继而高声斥道“魏斯呢？前两日不还传信万事俱备，现在死哪去了？”

此时此刻，他只觉诸事缠身，各各都想夺他的权，要他的命。他就不该相信魏斯这个废物，什么万事尽在掌握之中，全都是屁话。

南安候敢造反，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因为他知道，杀招不成，便是争个你死我活，但叶决和周予安算什么东西？叶家还在他手中，叶决胆敢随着南安候谋逆，还有周予安，何时又跟他们扯到了一起？南安候真是好本事，笼络了叶决不算，还能将周予安并入自己麾下。

“魏大人还没来得及除掉南安候和叶大人，就……就已经死了。”王全以头贴地，不敢抬手去扶半掉的帽子，上身不停的打着摆子，像是怕极了。

“废物废物，通通是废物。”皇帝哑着嗓子怒喊，脚下不停的来回踱步，凡是他手所触及之物，皆被他砸了个粉碎，满殿皆是各物碎片，“噼里啪啦”之声从未间断，但服侍的宫女太监无敢上前者，生怕下一个遭难的就是自己。

良久之后，皇帝终于发泄完了怒气，复又坐回龙椅上，一边用手指敲击着桌子，一边凛声说道“第一次除不掉，就来第二次，朕看这回也不必偷偷摸摸的了，就直接让他们死个明白。”

他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迷雾，比殿外朦胧更甚，让人不管如何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