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带着灰暗的心情，行走在春城师院的校园里。每走一步，他的心情就加增一分灰暗。

然而，他又不得不礼貌性地回应迎接他的老生余胜利的热情问候。

“大叔你们是从山西来的？咱们学校山西籍的学生可是不少。”余胜利是大二学生，在系学生会里负责体育工作，个子瘦瘦高高，行走之间充满运动的气息。他满脸笑容，带着东北人特有的热情。

李旦的父亲向来不善与人交际，对于余胜利的问话，只是嗯嗯回应，并不多说。李旦跟在后面，不得不紧着回应几句。

从文科楼到宿舍楼两百多米，一条碎石子路狭窄不平，对面有人过来的时候，双方都要走到石子路外的草从间。校院里一副破败陈旧的景象，跟李旦从电视电影里看到的以及自己想象中的大学完全不同。

李旦没想到他终于逃离了那个让他厌烦的城中村，却又来到了一个像农村的学校。

这样想着，他的脸上不禁显出了痛苦的神色。

李旦的父亲，佝偻着背，走在他的旁边。他今年不过五十，然而生活的磨难，让这个男人过快的衰老。他头发已灰白，脸上堆满皱纹。经过一天两夜的火车，此刻他的脸上更显疲惫。他体会不到儿子内心的变化，他一辈子生活在社会的底层，自己的儿子如今成了一名大学生，他已经感觉到极大的幸福。他带着儿子从山西来到这个东北名城，他眼中看到的全是新奇。想一想，春城，那个曾在他们那一代人的青春记忆里留下大名的城市，解放和红旗轿车的诞生地，能来到这里，在当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借着儿子考上大学的机会，终于能来到这里看一看，走一走，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br />

经过水房，食堂，女生第一、第二宿舍楼，就来到男生第三宿舍楼。李旦的寝室在男生宿舍的520号。余胜利一直帮他们拿着被褥，此刻在前领着他们，一直爬到五楼，顺着第一间的房间号，一间一间走过去。这楼少说也有20年了，楼道里灰暗陈旧，头上的吊灯昏黄不明，更称得楼道里阴气沉沉。

他们终于找到520号，就在楼道的尽头，对门就是厕所，厕所的隔壁是水房。李旦原来不好的心情更加糟糕。

“就是这间了，虽然在犄角处，但可以看到外边的风景。”余胜利把李旦的被褥放在一张床上。

李旦打量着这间宿舍。一进门，左右两个立式木柜靠墙而立，每个柜子四格，大概是每人一格放东西用的。挨着柜子的，是左右各两排上下铺的铁架子，从门一直排到窗户，一共八张床位。令李旦不解的是，正对着门，阳台窗户之下，还横放着一张床。

“师兄，那张床是做什么的？”李旦问道。

“噢，当然是睡觉用的，咱们一个宿舍住九个人。”余胜利回答得很轻松，并没有发现李旦脸上的变化。他跟李旦父子打个招呼，就转身出了宿舍，去迎接其他新生。

“九个人住一间宿舍？！”

李旦是复读一年才考上大学的。他上一年考上大学的同学曾跟他描绘过自己学校的情况，关于宿舍，有的是四人一间，有的是六人一间，还没听哪个说过九人一间！想到这里，李旦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不知怎么，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使劲忍住，才没让那把屈辱的泪流出来。

“你是住这寝室的吗？”正当李旦消解内心不平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李旦回头，看到一个男孩，和他年纪仿佛，跟他一样，头发有些长，一脸阳光，正看着他们笑。

“我叫董山，咱俩是一个寝室的。”那阳光男孩伸出手来。

李旦赶快跟他握手，感觉董山的手很有力道，仿佛注入了极大的热情。李旦不太习惯这么热情地握手，倘不是初次见面，他很可能脸上都不会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然而董山没注意李旦脸上尴尬的笑容，他很热情地告诉李旦寝室里铺位是随便选的，他之前已经选了靠近窗户东边张床的下铺，他可以选他对面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