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子合上了嘴，但还是笑着，笑得面目狰狞。

虽然薪资丰厚，但是无论怎么说，猎鬼人这个职业委实不算是一个好职业。无缘无故没仇没怨的，任谁都不会选择这种刀尖上舔血有今天没明天的事情谋生。

安寿给自己壮壮胆，一使劲儿把藤子推开：“我刚才说，我没打算当猎鬼人。“

藤子也不看安寿，狰狞的笑着正视前方，像是在问空气：“你为什么不肯做个猎鬼人？”

理由太多了，以至于问的安寿觉得自己有必要反问一句：“我凭什么非要干这活儿？”

“你是半鬼。”

“半鬼怎么了，你妈不是鬼啊？”

“不是。”

“随你便。总之我和鬼之间又没什么不痛快，干嘛要赶上门找他们不痛快？”

安寿没看清楚藤子怎么动作的，只听到了很响亮的一声在耳边炸开，整个人都随着这一声往一侧拧过去，脸上热辣辣的一片，这声音余音不绝的在耳朵里响成嗡嗡一片。

她这两天是没少挨藤子揍，但是藤子动手一向很要面子，路数十分规矩，打人不打脸。

安寿拧着张脸，手凉脚冷，只有半侧面皮有温度，热的像是直接要烧掉她的脸，眼睛自动啪嗒掉了两滴眼泪要救脸颊上的火。

藤子抬着只手，还是不看安寿，但是答案似乎早就预备好了，说的不假思索一气呵成：“恶鬼不为天道所容，本便不应苟活于世，孱弱人类尚有纵使身死形灭誓将恶鬼斩杀殆尽的觉悟，何况是生而便有人类不可企及之力的半鬼？半鬼的存在乃是神佛赐福，自诞生便负有着消灭恶鬼的责任，成为猎鬼人是半鬼不容推诿的使命和荣誉。”

藤子语速飞快，用词也文绉绉的，安寿听了个含含糊糊，但是不必听完全，听懂几个关键词就够了。

“我难道不是鬼生鬼养的吗？要是真不容，你我都站不在这儿！”

安寿叉了腰，指指自己。

父母在自己面前血淋淋的没了，她觉得似是而非，鳞泷确凿的说了一遍，她还是觉得半真半假。现在，她非要自己说出来，看看自己究竟记得多少，这么一试，原来她记得那样清楚，分毫必现。

“我最不信神佛！你知道我爸是干什么的？一个神官，说白了就是伺候神的！神把我赐给他了，然后呢，他就是为了我，为了我让人给活活炖了你知道吗！”

话说完，安寿不知道藤子作何感想，但她自己是伤心透了，也没想哭，但是一开始只有几滴的眼泪却自作主张哗哗往下淌，眼前朦胧一片红光。她一吸鼻子，伸手抹了一把脸，一把不够，又抹了一把，鼻涕眼泪糊作一团之际，她久违的想起了自己父亲母亲全部的好。安寿干脆明目张胆的嚎啕起来。

比起鬼，她现在倒是更恐惧人一点，说恐惧可能不太准确，但是她是真搞不清楚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往深里追究，和她有血仇的，一个个可全都是人类。

可是她母亲做的太彻底了，一个可让她确切仇恨的人都没剩下，全死了，死的干干净净。这让她很空洞的仇视着，所能回忆起的仇人只有那天碰到的对她狂呼救命的人——流血太多会死，受伤太重会死，甚至恐惧太深也会死。这样不堪一击的人，值得让她无穷无尽的仇恨吗？

安寿没把藤子说服，却把藤子哭服了。藤子从安寿哽咽第一声开始狰狞的笑脸渐渐平息下去，最后变出了一副很茫然的表情。

她茫然的呆着面孔，过了片刻，开始伸手给安寿擦眼泪。安寿把她的手拍掉，她换个位置去抚摸安寿的脊梁骨。

安寿不理，看藤子的手不肯离开，便扯来她的袖子擦脸。

藤子忍了忍，没躲，也没耽误在心里嫌弃脏。父母对藤子是个很平淡的符号，得有，没有就没有她，不过其存在意义也就到此为止。但她不劝安寿别哭，因为觉得说出来“不做猎鬼人”这样大逆不道话的安寿，就该哭，哭了还有救。

“我以前有个弟弟，他也老是说什么不想当猎鬼人，不愿意训练，连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