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蟹肥，入锅成鲜，蘸点香醋，便是绝味。

燕小飞扒蟹的速度极快，手上像是被施加了拆蟹增幅BUFF一样，以一己之力拆两人份，竟能供上雷徵北这个大胃王。

雷徵北吃着燕小飞拆给他的螃蟹，只觉吃的那些沙、挖的那些坑都值了。

两人坐在云杉树下，就这一叠小醋，将那一篓螃蟹吃了个光——主要还是雷徵北吃得多些。燕小飞如今学会了节制。螃蟹寒凉，他知道自己身子骨没有这些当兵的强壮，吃了几只蟹，就停下了，还抽空去厨房温了点烈酒给雷徵北，又给自己煮了碗姜茶。

“这下子，算是过中秋了吧？”雷徵北抬起海碗，牛饮了一口，赞道：“还是西北边塞的烧酒喝着痛快！”

燕小飞在他的劝酒之下也喝了几口，已是有些醉了。这会儿两腮飘红，他穿着雪白里衣，外面披着雷徵北递过来的厚袍子，还未完全张开的容颜清透，已有了欺霜赛雪的风姿，在月色下，更有了几分精怪鬼魅的味道。

燕小飞不答他，只眯着眼笑。仿佛远在无人知晓的塞外便可以脱下那层沉着傲气的外衣，笑得放肆又勾人。

雷徵北想到他母亲读过的诗：一点朝红流花艳，满城春色尽黯然。

他真好看。

他的眼神也好美。

他知不知道他这样笑着有多勾人？

雷徵北出神地想着，不自觉地朝燕小飞缓缓靠近。

“谢哥，谢谢你。还好有你陪着我。”

雷徵北猛地僵住。

燕小飞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着天上的月亮，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①我爸妈，我爸妈他们，”他声音里渐渐有了点哭意，一咬牙，强行忍去，反而笑了出来，笑容如撕裂的牡丹，“他们一定会好好的！他们还年轻，他们可以、可以再生个二胎，或者去领养个宝宝……”

他的声音低落了下去，“我希望他们……不要为我难过，更不要去太平间看我。不然叫他们看见，该心疼死了。”

“我不疼，我那时候真的不疼。”

他说着不疼，却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雷徵北怕他摔着，扶住他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在不自觉地抽搐，瞳孔也缩得很小——显然，他嘴上说着不疼，身体上却是出自本能地畏惧着的。

雷徵北不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扶住了他，顺着他的话小声安抚着：“嗯，他们会好好的，你放心好了。你困了吗？我扶你去睡觉吧？”

谁知燕小飞顺杆往上爬，倔道：“不要扶！要哥背我！”

他从来没喊过雷徵北“哥”，雷徵北知道他是认错人了，心底不舒服，俊朗的眉眼却是温和笑着的，“好，背你。”

月光皎洁，两人的影子照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很长，雷徵北突然之间地想到自己娘亲说过的话。

小时候，他问娘亲，“为什么影子会比我还长呀？”

木夫人笑笑，说：“不长一点的话，怎么跟你一辈子呀？”

如今他背着燕小飞的影子照在月光洒满的地上，他只希望他们叠在一起的影子能长一点，再长一点，像一辈子那么长。

燕小飞趴在他身上，呼吸渐缓，渐渐睡着了。

还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句，“谢情你走慢点。”

谢擎？

原来他口中喊的“谢哥”，就是谢家的大公子谢擎？

雷徵北沉默片刻，背着燕小飞继续往房间走，只是将步伐放得平缓，令背上的少年感受不到一丝颠簸。

他轻轻地关上门，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忽地听楼道口传来一个声音：“偷吃也不给你老子留点？”

雷徵北动作一顿，转过身去，“父亲。”

雷老虎双手环胸倚在一棵柱子上，目光倦懒，道：“跟我出来。”

两人走到雷徵北他们方才吃蟹的地方，一地的狼藉已经被值夜的店小二收拾干净了，只剩些水渍留在地上，等一夜风吹，第二天，兴许就什么也不留了。

“你对小飞，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雷老虎站在云杉树下，背对着雷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