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只要能多抱重孙，怎么都行，就准了。

黑蛋说要多去彭城伯府陪我，他也准了。

“你皇奶奶当年怀你爹的时候，也是怀得好辛苦。你爹打从娘胎里就胖。可惜皇爷爷那时候瞎忙，没好好在她身边陪她。”朱棣笑叹道：“你要陪媳妇，这回就不用跟着皇爷爷北巡了。皇爷爷自己去，去看看你皇奶奶，跟她说说这好消息。宫里这么热闹，不去跟她说一说，她一个人在北平太寂寞。”

提起皇后，黑蛋也感伤，强笑道：“等皇爷爷北巡回来，差不多就能抱重孙了。等孩子再长大些，孙儿抱他去北平给皇奶奶磕头。”

几日后，皇帝启程北巡，命皇太子监国。

顺便带着老三一同走一段。

老三走得洒脱，倒是我们这些送别的人，心知一别几年不见，满怀离情别绪。太子妃原想留老三过完中秋再走，因老三坚持不愿再等，万般舍不得也没办法，只得随他去。

同日傍晚，黑蛋也送我去了彭城伯府。当晚留宿。

彭城伯家早已收拾出一处院落来给我们夫妇。

庭前种着芭蕉，窗边栽着几丛竹子，又搬了一大盆石榴盆景来，取多子多福的意头。地上原本铺的鹅卵石，为了防我打滑摔倒，特地叫工匠日以继夜赶工换成青砖，青砖上雕刻梅兰竹菊、流云五福等各色图案，精致又防滑。

范弘、小莲他们安置屋子，我和黑蛋在院里站着赏景。

见石榴树上结着几个果子，我笑道：“也不知甜不甜。”

我随口说笑的，黑蛋认了真，笑道：“想知道？摘来尝尝就是了。”说着就摘了个，三下两下剥了一把石榴籽递给我。

观赏用的品种，果实定然很酸，我笑道：“你先尝，甜再给我。”

“鬼精得你。”黑蛋笑着尝了一颗，说好吃。

我将信将疑拈了一颗塞进嘴里，一咬，汁水酸得我眉毛眼睛鼻子全挤在一处：“酸！大骗子……”

黑蛋搂着我哈哈大笑。

彭城伯夫人从外面进来，听见我说酸，笑道：“太孙嫔想吃酸？酸儿辣女，好兆头。”

方才在外面见礼，没来得及说话，彭城伯夫人放心不下，换了常服又过来问我觉得身子怎么样，屋子摆设和使唤的下人们可有不称心的地方。

我说都很好，多谢彭城伯夫人费心。

黑蛋笑道：“你便随我喊‘外婆’罢，连着住几个月，咱们礼节都简省些。外婆，这几个月要叨扰您老人家，给您添麻烦了。”

彭城伯夫人是个皮肤白净、慈眉善目的老人，花白的鬓角整整齐齐，脸上皱纹都生得慈祥温厚。她上前来双手握着我的手，笑道：“哪里添麻烦。老人儿年纪大了怕寂寞，盼着你们肯来住呢。能亲手照顾外孙、外孙媳妇和重外孙，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见她如此高兴，我和黑蛋原本打算对老人家摊牌，好有个照应，见此情形也难开口。

夜里歇息，黑蛋圈我在怀里说体己话。

我指指自己的小腹：“欺骗父王母妃，虽然也觉得歉疚，但也还忍得，可见了外婆，对我和这‘孩子’这么用心，我心里实在是不落忍。”

黑蛋说：“事情走到这一步，咱们也是被逼无奈。只要咱们瞒住了，外婆不知道，到最后她蒙在鼓里依旧是高兴的。若怕她伤心，咱们行事谨慎些，瞒住了，就好了。”

见我仍旧忧心忡忡，黑蛋抬手轻轻抚着我眉心道：“别皱眉。走一步，看一步罢。提前犯愁也没用。我倒是觉得，难得出宫来住，难得能过像民间一夫一妇的日子，不可将这段日子浪费了。与其愁眉苦脸胆战心惊地过，不如放下心事，我陪着你，你陪着我。”

我稍微释怀，点点头，应了。

在彭城伯府，就算穿帮，他们也不会声张出去的。这就是为何黑蛋要送我来此养胎。

正听黑蛋说着小时候几次来外婆家省亲的趣事，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打在芭蕉叶子上，先是啪啦啪啦地响，后来雨小了，就变做滴滴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