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州的夏天通常都会比较闷热，但是距离入夏还有些日子，今日也是连绵的阴雨，还有些寒意未尽。而他回到瑞王府已经有四天了。

走时是没想过会回来的，再次见到以前的同事，也少不了一些尴尬。但是杨开自踏入瑞王府开始，就察觉到了哪里不一样。

清静了不少，也没有妆容明艳的女子，站在檐下，听着这淅淅沥沥的雨声，难得能享受到一些宁静。

影首既然已经换人，他也不再是受人敬重的那个九哥了，又或许是他脸色始终阴沉，让人害怕，不敢靠近，除了路烊，几乎没什么人同他说话。

受路烊所托，他替瑞王解了蛊，现在就等着人醒来了。

影二执了把伞，站到了檐下，低头瞥了一眼他左手的绷带，又换到了另一边，将伞撑开，递到了他面前：“我要去彩织楼取些衣裳，你送我一程吧。”

杨开回过头，看了一眼屋内，层层纱帐之下，人影始终没有晃动。他接过了伞，什么话也没有说，二人就像是有着多年默契一般并肩走入雨中。

共撑一伞本是旖旎的事，可惜他俩都面无表情，似乎各有心事。侍卫见了他们，只是瞥了一眼，并未阻拦。

“怎么回来了？”终于是影二先开了口，她目视前方，并未看他。

因为雨天，街上的行人并不多，杨开走得不急不缓，答得也不急不缓：“出去一次才知道，真的没什么去处。”

影二与他不同，她虽然也是柳见云带回府中的，但是已经和父母断绝了关系，不再来往，生死都当自己是王府的人了。这句话对她而言感受颇深，好半天才继续问道：“和你一起的人呢？”

说起此事，便有些心虚，杨开眼神有些躲闪：“在安全的地方，已经无须担心了。”

他话音刚落，也许是不想再谈这件事，就转而问起其他：“怎么不见影五？有任务吗？”

影二沉默了半晌，才回应他：“荀怡死了。”

杨开脚步一顿，但是影二已经快走了几步，冒着雨到了彩织楼的檐下，转过身对着留在雨中的他静静道：“我得在里面耽搁一刻钟。”

话毕转身就进了楼中，并未留给他多加询问的时间。

彩织楼在另一条街，中间隔了好几片楼房，王府的侍卫眼神再尖也看不到这里来，况且影二经常出入王府，大家都眼熟她，不会有人特意上报。

她在暗示杨开，现在就可以离开，他甚至可以有一刻钟的时间犹豫。

杨开站在原地并没有动，他抬高了伞檐，可以看见长街一条，一直延伸到转角，正巧处在转角处的高耸楼阁便是如春楼，烟雨之中让那些五彩缤纷的绸缎都迷离了起来，像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一点也不像刚死了一个人。

影五与楼中的舞姬荀怡一见如故，一来二去便看对了眼，暗自期许了终生。但是影五不知道，如春楼也是老瑞王出资建立的，里面的人和他们一样，都是王府的人，杨开身为影首，知道一入王府，岂有那么容易脱身的。

可是谁知道戏里戏外，有没有动真心呢。影二不与他多说，他也知道会是什么事，怕是那个姑娘鼓起勇气说出了私奔的念想，但此身即是牢笼，哪有那么容易。

“娘，那把伞上有好漂亮的鸟啊！”

“哎呀，快别去指，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狗，小心半夜把你叼去......”

身后传来的小声议论声让杨开回过头，看见沿着屋檐走得匆匆忙忙的一对母子，妇人小心护着自己的孩子，生怕被人看见。

杨开低下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王府侍卫的衣服，黑色缎面，衣摆绣了些银纹，领口的红色刺绣像是某种图腾，彰显了他来自于哪里。

已经算是温和的评价了，杨开在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都喜欢速战速决，若是慢了一步，就会从那人的嘴里吐出肮脏的话。

他撑着伞站在雨中，宛如某尊雕像。

影二从彩织楼中出来，见他还在外面，有些惊讶，但是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