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呈也回望向凌四水，认真解释道：“地主若是有良心，以雇主的身份善待他的雇工们，这算是良性关系，村民们不用担心减产，也不用担心朝廷增税，生活反而更稳定。”

她停顿了一下，“可苏为良肯用几乎是翻倍的价钱来购买村子里的全部田地，显然是亏大发了呀。他这样做还不就是为了以后能得到更大的利益，那这个利益从哪里来？”

“从农民身上。”凌四水答道。

“对嘛，我跟你说啊，”林慕呈把脑子里那些课本知识搜了个遍，给凌四水简单总结道，“这封建地主啊，恶霸居多，他们剥削农民的方式无非就是几种...”

“等一下，”凌四水说，“其他的我倒是大约能够理解，可...‘封建’与这‘地主’又有何关？”

林慕呈一愣，问：“先生所理解的‘封建’一词是为何意？”

“封邦建国，封土建制。”凌四水露出疑惑神色，“难不成还有其他解释？”

凌四水饱读诗书，又走南闯北数载，所见所闻较常人而言自是更多。

可林慕呈口中所说，他却从未听过，当然不可思议。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张口辩驳，只是虚心求教。

林慕呈对凌四水的好感度蹭蹭蹭往上冒，道他腹有诗书却又不自傲。

若世上全是凌四水这样的人，得少多少无知无畏的杠精呀。

“没有没有，就是你想的意思，是我说错了。”林慕呈当然不会拿后世的理论来冲击凌四水的知识框架，换了种说法继续道，“总之人与人地位并不平等，地主的地位显然要高于农民，我是这个意思？”

人与人平等？

凌四水听到这里不免一怔，他是从未想过平等一说。

这林慕呈的脑子里究竟还有多少奇思妙想？

“榨取地租、高利放贷、苛捐杂税，还有服徭役，这些都是地主惯用的欺压农民的手段，”林慕呈将话题又转了回去，“对了，还有买卖人口。若苏为良打着这样的主意，届时村民们是无法反抗的。”

林慕呈条理清晰，将一切利弊都分析到位了。

见凌四水并未说话，于是又给自己增添说服力，道：“正如先生所言，你认为苏为良是真好心，还是做定了这恶霸地主？”

“后者。”

“对嘛！所以村里人愿意相信他就相信他呗，咱不信就行了。”林慕呈拍拍手，从板凳上起身。

凌四水也跟着站起来，看向对方的目光中夹了些不甚明显的赞赏，说道：“村民们都去交了田契，你一人不去，苏为良恐不会善罢甘休。”

“他是不会轻易放过我，”林慕呈心中早清楚此事，轻轻拍拍凌四水的胳膊，笑着说，“不过先生不就是在等他自找没趣嘛。”

凌四水白日里强调多次，说要苏为良为林元卿正名，他自然说到做到。

只是没想到林慕呈半天没再提此事，心里却想得清清楚楚了。

他苏为良是不怵县太爷，可县太爷也不怵他呀。

官商之间，还不就是相互利用、互拿把柄？

既然苏为良今日能在他们这里吃了闷气，就代表他拿凌四水这县令外甥没有办法。既如此，他想强买强卖，也绝不可能从凌四水这里成功。

换言之，只要凌四水护着林慕呈，林慕呈这一亩田地便决计是丢不了的。

而且她爹爹的名声，也定要趁机讨回来。

“你就不担心舅舅不愿为我得罪苏为良？”凌四水又问。

他话音刚落，外面果然响起了敲门声。

“先生不担心，我就不担心。”林慕呈一边随意说了一句，一边去开了门。

就见又是方才那位婶婶，她袖里揣着四十两银子，小心翼翼像是护着宝贝，着急忙慌说道：“慕丫头，你咋还没去呀，天都黑透了！”

林慕呈眉毛一挑：“是苏老爷让婶婶来催我？”

“那肯定呀！要不我这么着急干什么？你快去吧，就差你一个，苏老爷差点要发火啦！”

“自愿买卖，他发的哪门子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