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先生曾言，‘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杜篆的父亲是从工地上掉落，摔死的，其母亲不堪重负，病了，追寻其丈夫而去，那时的杜篆置身于冰冷黑暗之中，多久有多久，他仿佛就过了多久，只有无助、恐慌和害怕无时不刻不陪伴着他，无法摆脱，无力挣扎，生，不如死！

这家伙还记得，苏醒后自己对黑暗的恐惧深入骨髓，深入每一个毛孔和每一寸血脉之中，每天晚上若非爷爷抱着，他坚决不睡，不知多少次在梦中惊醒，不知多少次泪湿枕头，那时的爷爷皮包骨头，身上没有一块多余的肉。

爷爷如残烛，很快被风吹灭了，师父他老人家就每晚抱着他睡，那时的师父也瘦。

后来师父说他长大了，要学会一个人睡觉，独自睡觉是几岁孩童都能做到的事，可他做不到，抱着双膝在床上瑟瑟发抖，一连坐了三个晚上，差点没被窗外风声虫声和雨声吓死，这家伙真做到了‘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好在到了第四个晚上，实在太困，这才睡着了，后来亦反复折腾，惊醒莫名，用了好长时间终于能独睡，却是不能关灯。

那段岁月不堪回首，回首摧心肝，断人肠！

“老道右肩麻了，师弟且换左肩哭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软弱的部位，最不愿触碰的地方，杜篆不知自己哭了多久，闻言抬起头来，换个肩膀，接着哭。

“傻孩子，有一米八了吧？还这般哭。”

“嗯，一米八了。”

开学时量过身高，朝明师兄拍拍其背，安慰道：“哭，很耗费能量，饿吗？”

几颗大枣当然填不饱肚子，杜篆闻言，强忍悲伤抬起头来，一边拭泪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花生米，道：“我带了吃的，师兄也吃点儿。”

师兄点点头，为其拭去眼角泪水，象征性吃了几粒，剩下的都进了杜篆肚子，二人再次并排坐下。

窗外阳光明媚，鸟雀欢唱，梨树上已没了果子，没关系，明年好吃的梨子又会挂满枝头，那些苦难都过去了，永永远远地过去了，他的未来一如窗外景色，必将是光明的。

“师父曾说外来灵魂乃无根之木，只要师弟不死，随着年龄增长神魂自会发育壮大，早晚能驱逐那外来户，谁能想到仅仅四年师弟便醒转过来，经此一劫师弟心思敏捷，过目不忘，那场苦难付出代价虽大，也不是没有一点儿收获。”

这样的收获太残酷，杜篆宁可不要。

“师弟再仔细讲讲，见到游宇时的感觉。”

那感觉十分奇妙，有爱慕有迷恋，有高兴有悲伤，而每一种情感都是那般强烈，都能直击心脏，最重要的是，当两人近距离呆在一起时，其身体还会出现羞耻反应，好在练功与诵经能浇灭那莫名而来的火焰，好在宽宽大大的衣服能遮挡尴尬之处，说来真是丢人。

丢人就丢人，师兄问，他便答，当即又认认真真讲了一遍。

“‘自古佳人多命薄，闭门春尽杨花落！’这女子用情至深，执着如斯，可惜啊终究误人误己！当年那落井之人，家中只有一位卧床不起的母亲，师父建议将其接到师弟家中伺候，见到那妇人师弟便安静下来，那妇人过世后，又一月，师弟醒来。”

不堪回首就不回首，做只埋头鸵鸟，保持沉默，杜篆怕自己未开口，泪先流。

“执念者，固执之念也，外来神魂既然驱逐不得，师弟莫急也莫怕，且走一步看一步，老道相信那执念早晚有消散的一刻！”

邻居的母亲四年而亡，若肖兰汝对游宇的爱弥久历新，海枯石烂，那……可怎么办？

“这是一整支人参切片，师弟拿着，神魂需要的能量很复杂，师弟慢慢摸索，这些钱师弟也收着，莫节约，千万别饿着。”

师兄将钱和袋子塞在其手里，大傻子很想再痛哭一场，可是，要节约，不要哭！不哭是不可能的，泪水仿佛不要钱般簌簌落下，他不想让惨剧重演，所以又把人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