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今年二十岁，是人类联邦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

与诸多出生在人类星域的Beta一样，完成通识教育后，他通过考试，得以进入科技工程学院学习机甲制造。日后若不出所料便是一名机甲师，和诸多Beta一样，即使在战略纵深的后方，亦成为人族战争机器里不起眼但又结实规整的零件。

因热爱机械的缘故，张成一向对比邻的机械族很有好感。

所以放学之后，当他看见机械爱好者论坛里展开的广告——《不看一定会后悔！机械族内部构造首次直播揭秘！》，虽然心里吐槽着这耸人听闻的标题，手上还是诚实地点开链接。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从未想象过的场面。这画面仿佛同时冲击了支起他思维规则的诸多柱石，使他那一瞬间仿佛思维过载到了熔断，竟感到一阵空白。

这不仅是那些无遮碍的□□扭曲交织出的感官冲击，也不仅仅是因为那无智无神的眼睛、家畜一般的贩卖，无由的展示着人族的低贱。

他更多的是茫然和愤怒：从小被教育着与机械族同宗同源，相信着机械族是机甲与人最完美的结合，结果他的“同胞”视他为畜生劣种，他的缪斯狰狞如饿鬼。

他那被欺骗的信任、被辜负的好意搅得他如同乱麻。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片真心错付渣男，然后又为这个念头感到一阵恶寒。

满腔恨意和怒火，积聚胸中，烧向机械族，烧着曾经的愚蠢，烧着多年莫名其妙的自欺欺人，无处发泄。

他希望这是假的，但主播那栏明晃晃的挂着“人类联邦第二军”的军方认证。

弹幕上断断续续地飘过“震惊”、“可怕”、“无法置信”之后，突然起了一片骂声：

“人族机械族同宗同源，主播不要这在挑拨离间！”

“这一个小小的黑市不能说明什么。机械族有渣滓虐待人类，人类难道就没有几个渣滓虐待过机械吗？”

“主播格局太小，戾气太大。人类之所以是文明，是因为遭受过太多的苦难却仍能心怀大爱。人类应当坚守和平，而不是把战争和仇恨世代相传。”

“一个虫族已经够了，不要再起争端了！”

……

张成体质和精神力都是B级。打仗他不行，但网络上他可就不怂了。把链接发到班级群里召集友军，张成正襟危坐，气沉丹田：“键来！”

#

裴东自然不知道一大波友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狗狗祟祟地缀在七拼八凑出来的清洁机后面，遥控它停在奴隶交易市场里合适的位置。

现在他蹲在金碧辉煌的盥洗室最朴素的隔间里，戴着头盔终端当掩护，悄咪咪地围观直播进展。

风向有点不妙。

有可能是这种想法根深蒂固了，也可能是有人在带节奏。

但裴东知道，莫长渊需要的是掀起一场大势。一场民意的洪流。

一人之力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所以他唯有借势。

裴东很欣赏这样的人。

一个出色的科学家、文学家或哲学家可以是孤独的，但一个不被理解的人必不能称为合格的领袖。

战争，复兴，进步，正义，一切与种族相关的事，无不需要整个族群才能实现。

所以但凡想为一个群体谋求发展、利益，若不能看见这个群体自身的力量，不能凝聚起他们的泱泱大势，一味孤芳自赏，顾影自怜，甚至落得众叛亲离不得善终的人，虽有堂吉诃德式的无畏和浪漫，说到底不过是个傲慢的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那些人抱着济世救人的梦想，却从未正视过每一个他口口声声要拯救的人。他们所谓的理想，无非是上位者的施舍。

而莫长渊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裴东愿意给莫长渊造势，愿意为他联合所有可以联合的力量。

#

莫长渊的广告无孔不入。手段也是花样百出：

“震惊！交易市场里竟发生这样的事……”

“不转不是星际人！”

“夫妻寻子多年，竟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