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徽知道和墨又在取笑她了，取笑她过于天真，总是寄希望于那笔补助，可那笔补助只够她吃饭，哪里够其他的开销。

杨徽生气得红了脸，没吃那碗饭，起身坐到一旁的床沿上，不想看和墨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和墨也起身，走到杨徽身侧坐下来，收起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徽徽，我出去找事情做，不只是想给你攒钱，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我已经二十岁了，需要有一份事业，我得努力一点，不然等你学业有成的时候，我事业还未成，那样我会觉得比不过你。”

杨徽转头去看他，目光里有几分失落：“和墨，你想有一份事业，那你……”杨徽顿了一下，“那你不想继续读书了吗？”

和墨愣了一会儿。

他眼眸里翻滚出一些情绪，很快平息下去，微微垂眸说道：“等以后有机会再看吧。等我有了自己的事业，我想上学还不简单吗？”

可杨徽似乎看到了和墨要走的另一条路。她忽而记不起和墨说他想上学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最开始，杨徽意识到和墨的变化是在他挣到第一笔钱的时候。那天和墨跟一起收香蕉的同伴喝了点酒，喝得有些脸红了，又一起去坐在南溪河边抽烟。

杨徽去找他，他叫杨徽赶紧回学校，还跟她说，学生娃不要跟他们扎堆，他们的生活不一样。

那天杨徽心脏仿佛被绞了一般，不知和墨什么时候开始划定了他们彼此不同的生活圈子，仿佛她与他处于不同的世界里一般。

后来，和墨提起他在外面干活的事情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最后闭口不谈，每次交流只问她的情况，对他自己的情况只字不提。

再后来，和墨开始抗拒有关于学习的一切事情。杨徽跟他说起看到书上某个新奇的知识点，他只会笑笑说，徽徽，这些我都不懂的。他甚至把从前的书本拿去当废品卖了，连和鸿给他买的课外书他都堆到了床底、

杨徽不是什么都不懂，不是什么都看不到。她曾经固执而单纯地以为，等他们有了钱，和墨就能继续回到学校读书，就能继续他的梦想。可她忘记了一件事，那便是人总是会变的。

那个曾经将读书与上学视为一声所求之梦想的少年，早就在那个冬天，在雪山环绕的丽江，在那些无情的摧残与打骂之中消失殆尽了。

如今的和墨残存着当初的那抹光，不过是杨徽拼劲权力拉回来的少许余晖，是她在黑暗的深渊之中好不容易捞起来的一片羽毛。

杨徽想，一直以来是不是都是她在一厢情愿地希望和墨能够读书，能够重拾当初的理想？

固执地留在过往炽热的梦想中的人，其实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杨徽想着这些，只想起了那首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大概“物是人非”便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