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日，太阳落得格外慢，似乎也在不舍这一天的结束。

校园里离别的气氛跟着夜色渐渐浓郁起来，路边拥抱着的情侣中有人在小声啜泣，也有成群的男生高谈阔论吹嘘着将来。夜晚刚刚开始，有人仿佛已经醉了。

合唱结束了好一会儿，奚敏才换好衣服回到他们的化妆间。她红着眼睛关上门，角落里两个吹长笛的男生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组装。

外面闹成一团，最后一次演出的几个师姐在隔壁的房间里抱头痛哭。几个人默默看着她补妆，门又被推开了，滕佳和程驰走了进来。

“我来看你们，他来看...”滕佳眨了眨眼，没把话说完。

程驰难得没参加演出，在大化妆间里跟几个朋友打完招呼出来正犹豫着要不要找奚敏，滕佳迎面走过来邀他一起进去，他也就顺势跟上了。

奚敏从镜子里朝他笑了一下，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润喉糖放在桌上。

“我刚才看见于静文了，她跟那个男生在一起了？”程驰问。

“对啊，今天早上他去跟静文表白了。”想到这事，奚敏高兴起来。

“他不是要毕业了吗？”

“本来他们犹豫的就是这个，不过他考上研究生了。”奚敏说。

程驰一愣，突然想起了什么，“怪不得我觉得何立这名字在哪里见过，管弦系的吧？”

赵长安猛地抬头看着他们。

奚敏嗯了一声，放下了化妆包。程驰在她旁边坐下来，她下意识看了眼纪云生，他如常地塞着耳机闭着眼，并没有理会这一切。

有人进来叫了句“长笛候场”，顺便提醒还有两个节目就到他们了。

滕佳停下与邵乐的聊天站起来准备回前厅，见程驰没有要走的意思，过去抱了奚敏一下，自己出去了。

乐队成员加上程驰的组合又让这个房间的气氛尴尬起来。

程驰看着奚敏开嗓，不想打扰她。邵乐心里依然有点别扭，也没说话。汤禹舜看着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神游的纪云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拍拍邵乐和赵长安让他们帮忙把乐器搬出去。

当纪云生感觉到房间里少了些动静而睁开眼时，只见到奚敏踱着步子轻哼着歌，程驰坐在一旁笑望着她。他心里一阵烦躁，一个没有演出的人，不知道赖在化妆间做什么。

琴虽然已经被搬走了，但没人叫他们，想是还有一会儿。纪云生看了眼时间，又抬头瞟了一眼，摘下手表收进包里，把包放到桌下往门口走去。关门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头。

“奚敏，走了。”

奚敏见他起身本就迟疑着，他这么一叫，她匆匆跟程驰打了招呼就跟着出去了。

程驰还未来得及反应，他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非常羡慕纪云生。这世上就是有人生来什么都有，衣食无忧的成长环境，他苦练多年都达不到的乐感，而什么都有的人偏偏都不懂珍惜。他如果拥有纪云生的条件，早不知比现在强到哪去了。

最可气的是，这不是第一次，纪云生一叫奚敏就走，他自己却好像丝毫没当回事。

程驰此时必须承认，从发现纪云生教了奚敏弹琴开始，他就有了强烈的不安。“顺其自然”不过是个自我安慰的词，他此刻不禁怀疑他没有早早把自己的感情告诉奚敏是不是犯了大错。

他听见外面的人走来走去的声音，突然不确定自己还想不想看演出。

奚敏放在桌上的化妆包拉链还敞着，露出里面的一抹红色，他忍不住抽出来看。她平时不用这么鲜艳的唇色，他记不起第一次见她时她有没有化妆，但看起来十分清爽。

外面传来震耳的欢呼，他把口红放了回去。离开的时候那两个吹长笛的男生正要进来，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

因为不想看见纪云生，程驰在侧台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角度。幕布正好挡住了纪云生，他可以好好听奚敏唱歌。

上一次临危受命的奚敏唱得还有些紧张，现在全情投入的她与乐队更加默契，声音里有种让人沉醉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