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姬怀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梦中看到的，全都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

一男一女立在及膝的大雪中，怀中各自抱着一个襁褓。

“怀暖，这个孩子叫做怀暖。”身上胡乱裹着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脸色青白，却依然难掩艳丽姿色的女人道。

“怀雪，你叫怀雪。”面容秀气的男人手忙脚乱地拍掉落在襁褓上的雪花，给儿子取了和女儿相应的名字。

女人和男人分道扬镳，一个踩着燕子奔向四季如春的春山城，一个拖着巨大的黑色羽翼走向苍茫雪原的最深处。

怀暖和怀雪，这两个孩子便如他们的名字一样，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命运。

继承了母亲巫女力量的姐姐被女人带回家族，成了金尊玉贵娇养着的少家主，每日从早到晚只需要为找不到更新鲜有趣的玩具发愁；

继承了父亲荒人外貌的弟弟则跟着男人一起住在阴冷潮湿的洞穴中，裹着怪物的皮毛、吃着半生不熟的烤肉，茹毛饮血、蓬头垢面，还要为了抢地盘和一些稀有的物资跟住在周围的同类厮杀。

男人单独一个是不怎么怕的，可带着路都走不稳的小崽子，便每每因为有所顾忌处于下风。

但被父亲取名怀雪的小男孩一点儿也不觉得苦，也不羡慕那些比他更强壮的荒人小孩。

因为他拥有他们都没有的东西。

就在那座四季如春、繁花似锦的美丽城市中，住着他的姐姐。

姬怀暖，他的姐姐，和他一母同胞、血脉相连、同一天降生于世的半身一般的存在。

姬怀暖和姬怀雪，就像是父亲雕刻的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兔子木牌一样，是非常、非常、非常亲密的关系。

父亲执着于让姬怀雪跟着母亲姓姬，像是为了证明某些无法挽留的东西曾经存在过。

姬怀雪对于这一点没有意见。虽然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那个父亲口中风华绝代、美丽无双，却在生下他和姐姐三个月后便死去的女人。

但他喜欢小兔子上那种一看就是一对儿的刻字，即使是在他还不认字的时候。

姬怀雪生下来就是带着黑色翅膀的小荒人，所以不能跟着母亲去人类的城市生活，但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受到母亲血脉的影响。

在他三岁的时候，居然可以收起自己的黑色羽翼变得和人类一样了，虽然只能坚持半天，但这是其他所有荒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等他四岁的时候，每次能收起翅膀的时间延长到了一整天。

他和父亲在一次意外中发现，只要喝下他的一滴血，甚至能让父亲也保持大半天人类的模样。

这意味着：他和父亲能够偷偷混进人类城市去看姐姐了。

他们也确实这样做了。

姬怀雪第一次见到的姬怀暖——四岁年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着毛茸茸的、帽子上还带着兔耳朵的小衣服，口袋里装着满满一兜草莓糖，被大人牵着朝前走。

干干净净、白皙红润的脸蛋，一双乌溜溜的水润大眼睛里时时刻刻闪烁着狡黠灵动的光，比起乖巧可爱的小兔子，更像一只随时会冒出坏主意并打算付诸实施的小狐狸。

姬怀雪就这样看着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和他完全不同的存在。

他极喜欢她，却在那欢喜生出来的同一刻感觉到了某种自惭形秽的痛感。

男孩动作极快地躲到了自己的父亲身后，藏住了自己身上裹着的臭烘烘、乱糟糟的皮毛、脚上绑着的快要露出大拇趾的自制皮靴、脏兮兮夹杂着草叶和其他东西的头发，还有一张黑乎乎的小脸……

然而他却还是忍不住从父亲身后探出头去看她。

女童注意到了他长久的注视回看了过来，她并没有嫌恶他，反倒把自己口袋里的草莓糖抓了一大把，递给了他。

“给你吃，会有惊喜哦~”

姬怀雪当时没太在意那句话，只是忍不住想：她手上的肉窝也很可爱。

一边想一边不由自主地伸出自己枯黑细瘦的小手接了她给的糖。

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