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顾少公子身至淮城，傅渠同他乃是初次晤面，但对这人声名，傅渠却早已耳熟能详。

顾靖少年为将，从前嚣张跋扈出了名，一贯横着走。至于后来入朝为相，浸寻少了恣意飞扬之气，据说性情较先时亲和甚多。朝中人只当他是遭逢变故，稍作内敛，孰能料想，那凡事晏晏，满目纯良的底下，仍旧阎摩手段，一样铁石心肝。

不管是往昔的嚣张跋扈，还是之后的故作谦和，都不过是行事风格的变换，而非心机深浅的论断。

朝堂之中无形的纷争比之战场中的刀光剑影不遑多让，一样的刀刀见血。他一个少年郎，年纪轻轻能走到中枢，身居高位，依仗的根本不仅仅是顾氏背景。

两年来，桩桩件件，震慑朝堂。多少人的荣枯生死，在他谈笑之间，谁敢欺他年少，肆意触其逆鳞，那才叫真的蠢。

此刻他眼有锋芒，也不必惊涛怒海，已骇得傅渠胆战心惊，忙上跟前来亲自扶持。

什么人用什么套路，眼前人一贯得心应手。萧稷身倚凭几，支着面颊在一旁惬意地看好戏。

“若是在我府中，”顾靖眼梢余光掠了身旁人，“这样的女婢，是该去了双手的。”

轻描淡写，道得人体痛、肤痛，一身汗涔。

“少公子息怒！少公子息怒！”

女婢双腿抖作筛糠，扑跪在地。

顾靖说得事不关己，“既然双手没用，那要留着做什么？”

傅渠立即应声喝来人，“把她拖下去，截去双手。”

顾靖拽拽衣襟，乜了傅渠一眼。

“傅大人，你府上的下人，是该好好整饬，双手侍奉不了主子，就不要白留。自个儿管不了舌头，割下来收盒子里好好照看。傅大人，你说对不对？”

“是是……”傅渠艰难堆起笑脸，不断举袖掖拭一额虚汗，“少公子训得是。”

“我才来了半日，便领教到这松散的家规，”顾靖笑了笑，“傅大人，几个奴仆尚且管束不好，还如何打理别的事务？您且说，我还能仰仗您，做什么呢？”

见傅渠面色发白，顾靖安抚式拍了拍他的肩，话锋一转，闲闲与他论往事，“您可还记得，傅家为何能为顾氏家臣，独处淮城，安享这片安定荣华？”

傅渠战战作答：

“承蒙宗主厚爱……”

“不不，可不是厚爱，傅家这份荣华，乃你兄长傅源，用命换来。我曾听说，二十年多年前，尊兄为家父军中一前锋，曾多番于战场上，救护家父性命。”

傅渠道：“忠于将帅，护卫左右乃为本分……”

顾靖牵了牵唇角，意态闲闲。

“某曾听家父说及二十五年前鄜岭一战，深入狄戎腹地数百里，当时我方军报泄露，又兼粮秣供给短缺，狄戎知晓我军路线与境况，转变策略，不正面交锋，欲将我军引入鄜岭之中。鄜岭埋伏两万狄戎狼师主力，傅大人可知晓代表什么？”

“属下愚钝……”

“傅大人不谙军事，当下某正好有暇，便同傅大人闲谈一番。”

顾靖扬袖负手于背，于堂中信步，行止弘雅，徐徐言道：

“狼师，六十多年前，可烈主君纳蛮掌御时期，边域人称其为阎摩军，它是可烈最为嗜血的军团。如今这个称呼浸寻淡了去，是这六十多年来，边域成千上万数不尽的兵将枯骨掩下去的。

“话虽如此，掩下去的，却不过是个称呼，狼师的残暴彪悍性质不改。只需两千狼师，可烈就能连下北域三城，坑杀妇孺百姓十数万人。

“十倍于两千的狼师，埋伏鄜岭之中，准备等我军深陷战阵后，发动突袭，一网打尽。若真陷于此境，我军五万骑兵，无生机可觅。

“当时家父发现鄜岭形状如瓮，飞鸟不入，惊知有异，其时境况，进退维谷。退，口粮不足，待归途半道，人马力疲之际，可烈狼师追击而来，势必全军覆没。进，前方死路，如何前进？

“这个情形，最好的应对策略，是将计就计。派五千骑兵，伪装家父，直入陷阱，引出狼师，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