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臣面色古怪：“你确定仪器不会出错么。”

“当然,”赵医生笃定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医院花了大价钱买的呢，要是不准院长要哭晕在厕所了。”

裴书臣回想起那天。

他看到日历上标注的温慕的发情期。

温慕那么害怕打针。

他还不能打一整支的剂量,那三天都会很难捱。

而且,万一叶靖棠趁虚而入……

裴书臣脑子里混乱无比,他感到自己的情绪在逐渐失控。

温慕的手环和衣服已经无法缓解他的焦虑。

他要温慕。

随后他带了几件衣服,开了五个小时的车,去位于另一个城市的影视城找温慕。那一路他很狼狈,见到温慕的瞬间,仿佛沙漠中的旅人看到泉水。

可是现在……赵医生告诉他，那天他没有发病。

裴书臣有些恍惚，赵医生都看不下去了：“书臣,作为朋友我一直想说，你别再骗自己了，你喜欢温慕，为什么不肯承认？”

他喜欢温慕吗。裴书臣始终在逃避这个问题。

他从七岁开始就一直认为，alpha和Oga之间的爱情不纯粹，因为参杂了其他东西。分化时得知自己患有信息素感知障碍，他甚至觉得是件好事。

他不想和Oga组建家庭,不是因为讨厌oga这个群体,是同情。哪怕社会性别平等，在感情和婚姻里，oga永远处于弱势。

这是家庭带给他的根深蒂固的影响。

裴书臣不喜欢桓泰这个名字。他父母,叶文泰和裴桓芝的匹配度高到少见，他们结婚之前有没有爱裴书臣不知道,可是从他记事起,他感受到的只是父母之间的貌合神离。

裴书臣想,他的父母，因为动物信息素的本能结合，又因为人类喜新厌旧的本能分开。

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过爱？

爱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裴书臣之前一直无法确定他想要保护温慕的心情，是因为信息素高度契合，还是因为……爱。

Oga和alpha是不同的，双方完成永久标记，一旦分开，对于alpha，除了短时间内不习惯，几乎没有其他影响，可Oga要想脱离对alpha信息素的渴求，只能洗去标记。

洗去标记的过程是痛苦的，事后恢复的时间是漫长的。

而且匹配度越高，标记越牢固，越是难以消除，裴桓芝就是高契合度的受害者。

裴书臣七岁那年，亲眼见到裴桓芝洗去标记后，像是一朵迅速枯萎的花。他妈妈用了整整三时间才变得正常，那三年是裴书臣不愿回忆起的噩梦。

他都快忘了，裴桓芝曾经是多温柔的Oga，自从清洗标记手术后，性格完全变了个人，变得独立、强势。后来她谈过多段恋爱，都无疾而终，像是失去了爱的能力。

裴书臣认为，清洗标记的过程一定痛苦到他无法理解，伤痕不仅在于身体，还在于心灵。

他如今三十一岁，认识温慕以前，从未尝试和任何一个人发生感情，尤其不想和Oga。家庭带给他的影响比想象中更大，他打从心底里害怕，怕自己因为本能冲动，而伤害到一个娇弱的Oga。

可偏偏命运把他和温慕绑在一起。

温慕……

裴书臣难道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么。

他只是不敢承认。

他之前一直以为对温慕的好感是因为生病，是因为信息素的吸引，可是今天他才明白，哪怕没有信息素，哪怕他是beta，他还是会喜欢他。

温慕戳中所有令他动心的点。

信息素的吸引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他无数次克制自己想标记温慕的欲-望。他可以对温慕好一辈子，可是万一，万一温慕以后不爱他了……他不能想象那样的一点点可能。

他希望温慕是自由的，永远鲜活柔软，无论爱他或是不爱他，都可以拥有选择离开的权利，不要步裴桓芝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