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岐既然如愿见到女帝，想必女帝不会忘记寄生她身体魂魄的气息，毕竟仅剩的三分之一书魂几乎变成了精怪一般，大抵是有些奇异的感触。

女帝果然在瞧见她的那一瞬，原本凌厉轻视的凤眸愣住，一闪而过的恐惧。

凌岐知道这恐惧来源于女帝害怕再次被侵占身体。

女帝惧了这短暂几日求来的“情”，白驹过隙都算不得。

“你......走近些。”女帝嗓音竭力保持镇定，但语气还是细微颤栗。

凌岐顺从走上前，就在经过谢倦的一瞬，见他抬眸疑惑瞧着自己，冷淡的唇角仿佛在说：你命已。

“陛下。”凌岐垂眸行礼，与宫中所有女官一样，不会直视女帝。

她早已习惯这样称呼，毕竟魂魄与身体结合之后，自然而然承接了这人的一切。

小怜女官如是，女帝如是。

女帝离得更近了些，方才散发出浑身的笑意乐趣，转瞬萧然，一张美极了的脸冷如三尺。

弯腰，俯身。

对着凌岐说了三个字“孤不许。”

仅有三字。

女帝不许，不许再次离开沈卿凛，不许来之不易得到的“情”一场空，杂草丛生的遍野生了一朵小花，可巧极了，她日夜护着，只盼那花开，却在最后一夜，不小心打盹。

那花便散了。

凌岐摇摇头，瘦小的女子抬头，一双黝黑明亮的眸子坚定望着女帝。

笑了笑。

“陛下，昔日臣在内务府当职，陛下瞧臣劳心劳力，饶是赏了臣许多银瓜子，臣原来是青采男的阿姊，谢陛下给臣与弟弟团聚的恩典。”

女子说的真诚，听在别人耳中似乎就是因为此事才在女帝面前眼熟。

女帝盯着她，许久。

回了身，摆手。

“退下。”

凌岐跟着谢倦离开太傅殿时，回头瞧了瞧，女帝缓缓伏在沈卿凛袖边，似个稚子，浑身懈怠得懒懒散散。

旁的人以为女帝是累了，凌岐看在眼里。

只知道，她许是........

想要留下最后这点温情。

谢倦往日在女帝面前并不是不善言辞的人，楚楚可怜的派头使得很好，但今日不知为什么，他一言不发。

没有故意招惹。

可皇宫之中，即便你不故意招惹，也会有人来招惹。

“站住。”不出意料的齐沅又上前来挑衅了。

齐沅经年在沙场经历了血河，自然不必宫中那些弯弯绕绕的暗地里斗争，他喜便是喜，厌便是厌。

“你即便没有盗那寒蝉锦带，可我为陛下备的礼，你却是弄得害我拿不出手。”齐沅鼓着气，语气不好，但确实是实话。

“你说说这笔账如何还清。”

凌岐听了，算是晓得齐沅为何纠缠谢倦，不肯放手。

齐沅本只是骄纵了些，傲气了些，但不是坏人，既然是为女帝备下的礼，肯定耗费了心血，谢倦横插一脚，他不依也纯属正常。

谢倦站在原地，面对齐沅叱咤的追责，没有任何畏惧，作揖行了礼。

“任凭齐婕妤责罚。”

认错态度倒是好。

凌岐跟在他身后，见齐沅好看的眼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答得这样爽快，也不支吾，直截了伸手指谢倦身后的她。

“叫你这阿姊，来我殿中赎罪。”

凌岐因得这一句话，只好跟着齐沅回了他的殿宇，许久未来，凌岐都忘了这殿的名字还是她亲赐的。

对，她亲赐的。

彼时齐沅被她差遣去了边疆打仗，回来之前写了封信问她，如若自己安然归来，陛下给自己什么赏赐？

凌岐往日的书信都是由小官代笔，甜言蜜语信口而来。

只这一次，小官无法代笔，拿着信去寻了她。凌岐瞧着信中亲昵的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不免觉得有趣，头一次自己回了那封信。

上头写了一句。

赐君，藏娇殿。

后来凌岐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齐沅闯入元召殿那日，才想起自己曾经荒唐戏弄过一个男子。

便亲手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