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十几年来，离彼此最近的一次。

白衣男子神色淡然，放在琴弦上的手漫不经心收回，隐藏在衣袖下，手指缓缓收拢，面上冷峻。

“你会哭吗？”钟离从未见过他有其他情绪，所以她已经将他规划为同类人了。

白衣男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种问题，抿了抿唇，看着她澄澈的凤眸，“应该…不会吧。”

素来干脆利落的他，第一次用了不确定的语气。

钟离面无表情，“会便是会，不会便是不会。”

一股清香随风飘入白衣男子鼻间，脸色有些许不自然，微微移开视线，“日后的事，谁能保证呢。”

钟离没有发觉，继续问道：“你会开心吗？”

“离儿……这些情感都是分场合的。”白衣男子似乎有些无奈。

钟离眉眼冷漠，“麻烦。”

要记什么情绪发生在什么场合，真是麻烦。

白衣男子淡笑，起身佛了佛衣袖，抬眸望了眼纷飞的桃花，道：“遵循本心便好，开心便是开心，难过便难过，无需顾虑其他。”

钟离侧目看了他一眼，隐约夹杂着几分不解，旋即很快移开视线，看着高于院墙的白梅花，洁白无瑕，在缭绕的仙雾中显得朦胧看不真切。

“我不明白。”

这是她第一次说这句话。

白衣男子似乎也有些许意外，回眸看她，下一秒稍稍抬起手，却不知想起什么，又若无其事地放下。

“你会明白的。”

钟离红唇微抿，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神色自若地颔首，“告辞了。”

有时候看着旁人会哭会笑，她心底似乎也会感觉有些寂寥。

她的身影从白衣男子面前经过，清香飘入白衣男子鼻间，衣袖佛过他的手臂。

宽大折袖下的手一动，白衣男子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腕。

钟离不解回眸，“嗯？”

这一刹那，白衣男子犹如碰了发烫的开水般，迅速收回手，第一次慌了神色，虽很快敛去，但还是让钟离准确捕捉进眼中。

这让钟离愈发疑惑，“仙帝？有何事？”

白衣男子手指收拢，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秒的细腻滑嫩，面上一本正经。

“无事，有落花掉你发上了。”

闻言，钟离抬手摸了摸，并无碰到花瓣，抿了抿嘴，“无妨，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去。

速度之快，因此并未看到白衣男子抬起手，眉眼间流露出一抹失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前来打扫仙殿的弟子两人低头窃窃私语，“仙帝好像有点不对劲。”

“是啊，还是第一次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呢。”

“可能是和公主闹不愉快了吧。”

“不可能，公主和仙帝都是少言寡语之人，怎会闹口舌之争。”

“可你看仙帝还站在那呢，肯定是公主愤然离去，仙帝不知所措了。”

“你眼神不好使，那明明是老父亲看女儿的眼神。”

“老父亲……？”

“仙帝和大帝同辈，若按辈分来说，公主还需尊称仙帝一声叔叔呢。”

“可我怎么看他们之间的相处不像是长辈和晚辈啊……”瘦弱的弟子摸着下巴，有些迷惑。

“不是长辈和晚辈，还能是什么？别瞎猜了，我都说了你眼神不好使，还不信。”

瘦弱的弟子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的确是不像长辈和晚辈啊，更像是相敬如宾的夫妻。

夫妻二字一出现在脑海中，瘦弱弟子忙摇了摇头，呸呸呸，怎么能说他们是夫妻呢。

仙帝和大帝平辈，公主比仙帝小，怎么能是夫妻呢。

他的眼神果然不好使。

两人一边故作扫地，一边低头私语，殊不知在他们背后，一双冷淡的墨眸看了他们许久，也将他们的话一字不落收入了耳中。

是啊，怎么能是夫妻呢。

仙雾缭绕的天界，仙殿高耸入云，离开了仙帝殿的钟离随意走在宫殿花园小道上，步伐不疾不徐，不慌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