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爱老弱病残，想吃我做的面，先排队。”粗布衣也难以掩盖他孔武有力的身躯，一看就是一打四五六七八个的好料子。

混进后厨的男子看起来比冯半斋还凶恶，实在外强中干：“谁稀罕。”

“听说你徒弟今天出尽风头？酉迟老儿都赶上门抢人了，我也想凑会儿热闹！”分明是不讨喜的话。

但他捻着下巴，馋得想要口水直流的样子委实有些滑稽，却让人忍俊不禁。

冯半斋不禁想起被叶青西三言两语忽悠去修身养性的鱼三两，极力隐忍想把徒弟赶出师门或者推销出去的冲动。

“阿素，真的不打算见见酉迟？”男子忍不住又试探了一遍。

回答他的依然是无尽的沉默。

“唉，你不想听，我也就不再提及，不过昭如也来了，你们好歹见上一面？”见面之后，看他还怎么忍心拒绝。

冯半斋依旧面不改色，不过这次他勉强回答：“不见。”

“上一辈的恩怨不该连累但下一辈，冯……分支已经没落了，昭如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你们也算是至亲，帮她一把而已。”男子翘着浑圆的屁股，双手按在三尺远的案板上。

“你膝下无儿无女，族长说想把她过继给你。”他继续说。

自古以来，过继子嗣都是男儿，虽说女子地位提高，但还不能顶替。

冯昭如在那人眼里不过是为他儿子铺路的工具，过继给他，会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于冯半斋而言，一点好处也没有。

而且养个女娃娃很费劲的，他跟黄奇两人把叶青西养大，不知白了多少头发。

“恶心。”冯半斋将他的鬼脸推开，入手是五花肉肥腻的感觉，似乎还有些凹陷。

他还想再劝，冯半斋却让他无法再继续：“不关我的事。”

沉默许久之后，男子腆着脸继续游说：“你徒弟与昭如一般年纪，你护她如珠如宝，昭如却如同草芥，那丫头是个聪明的，你若是能帮她彻底脱离虎穴，她将来必定为你养老送终，一点也不比你那徒儿差！”

男子面色哀求，但冯半斋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点：叶青西半点也比不上冯昭如。

“休想！”冯半斋微怒，给出了最终答案。

男子自小与冯半斋一同长大，知他不喜人缠，来孤城数日，日日造访，怕他反感反而误了冯昭如。

但他显然更害怕，失去这个机会。

以为冯半斋不拒绝就是有机会，今天只提了叶青西一句，没想法冯半斋就翻脸不认人了？

岂有此理！

“你简直就是眼瞎，错把鱼目当珍珠。玄微三重而已，就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还说什么六重不及的妄言，简直不怕闪了舌头。”

“此等沽名钓誉之人，你为何处处维护，却不把真正的明珠放进眼里，昭如比她好一百倍，一千倍！”男子怒吼，声音震耳。

“冯影！”冯半斋将长筷用力扔出。

“啪”，筷子的笔直没进地里，与地面齐平，灰白的尘埃于低空飞扬。

“那是我亲手养大的姑娘，你不了解她，也不要人云亦云。小青三日就能入玄微，冯昭如能吗？”

“三日玄微，你开什么玩笑？”既然闹翻了，人又在气头上，冯影也开始口无遮拦，“你当我还是七岁小儿，你想怎么忽悠怎么忽悠？”

“今天我就把话撂在着，你不收也得收，不然我俩绝交！”

岁数长了三十有余，心智却停留在孩童，连吵架都弥漫着小朋友的味道，冯半斋一脸黑线的看着他。

和个稚龄儿吵架，太掉价了。

“出门左转，慢走不送。”冯半斋重新拿了双长筷，继续搅动热气腾腾的汤汁，稍微有些心烦意乱。

_

很多年后，叶青西依然记得沈宴在她门前犹豫不决的样子。

细碎而温柔的暖阳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斑驳，他当时背对着大门，但离开的脚步却一步也踏不出。

当然他也没有转身。

透过窗棱边角的缝隙，叶青西注视着着伫立良久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