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车里的江夏不这样想，车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疾驰而过，碾过记忆里的微尘，鲜红的指甲拂过真皮座椅奢华的软垫，小指尖尖的甲片几近被她眸底的冷然折断。

江夏想起许多，该有的不该有的，纷至沓来……

想起那个男孩，第一次到班级报道，染了一头夸张的黄毛，有他不自知的俊朗、有意保持的桀骜。

想起了大一军训，他被教官罚踢正步，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很不服气，教官哨子一响，乖乖跟在班长后面练。

他的气质很难用出众来简单形容，他更像一匹荒野的狼，从大雾里缓步而来，追逐风暴、享受寒流、与漫天的沙尘为伴。

也不见得极端到难以相处。江夏唇角扯出一抹凉凉的笑，大二的暑假，她和他分到一个小组到北京参加竞赛。比赛前夜，五六个人在北京街头撸串，她吃不惯辣，不过就吃了两串烤面筋，回到对面的酒店就闹肚子。

组内就她一个女生，在酒店标间的床上抱着肚子疼了两个小时。最后终于挨不住，给住在隔壁的他打电话求救。

两分钟不到，他就敲门，一同进来的还有楼层经理和随队的老师。

江夏的嘴角升起了一弯月牙，那天是6.18，购物网站铺天盖地的年中大促广告。她以为这个小插曲将她推向了他，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她伏在他宽而厚的背，幸福的窒息。

比赛结束，他们捧着奖杯回到酒店。江夏握着两张车票敲男孩的房门，听他无意间提起西北某座城市，本打算回家陪母亲过生日的她，买了那座城市的车票，打算去骊山看杨妃沐浴的汤池，她喜欢吃石榴，听说那里的石榴又红又大。

男孩开了门，江夏递过去车票。男孩那抹漠然的笑，冷却了那时的全部热情。

不甘心，她不甘心。

后面的两年，江夏身边热闹起来。她放下本地娇娇女端着的眉眼，变成一只翩然的蝴蝶迷乱着男生们的眼。

她惊讶地发现，男孩比她更放浪形骸，一个接一个比她还更翩跹的蝴蝶，在男孩桀骜清冷的眸子里走马灯般飞过。

临近大四毕业，江夏决定问个明白。她下载视频学会了织毛线手套和围巾，选了男孩常穿的黑灰两色，熬了几个礼拜的夜织了女生们之间流行的款式花样。

她鼓起勇气送出去，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发现，围巾和手套都戴在男孩室友身上。

她拿回亲手织的东西，愤愤离开。男孩没有追来，他又怎么会追来？

江夏蹲在回寝室的僻静小路放声大哭，来往的人像看怪物一样看她。她哭够了，拎在手里的织物丢进了树下的垃圾桶。

她以为自己会放弃，颓废了一段时间后，有部心头好的电影上映。她买了两张票，犹豫了很久终于站在男孩的寝室楼下。

比送手套的时候更冷了一些，江夏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了男孩。

她还没开口，男孩就附在耳朵，凉凉的嗓子道：“江夏，消遣很多种方式，没人值得你这么做。”

她想辩解，甚至于当面告白，可男孩根本不给她机会，她就像被随意丢弃在路边的人偶，他并不是人偶的主人，她却妄想当一只夜莺。

电影放映前一天，江夏找到了许笳，陪她去看了电影。电影是青春片，被电影宣传文案欺诈，以为会是轻松搞笑的校园片，没想到却是年代感浓郁的都市男女爱恨纠葛。原著的名场面校园篇只匆匆露个面，不到全片的五分之一。

电影散场，她却哭红了眼睛。许笳递给她纸巾，她跑去电影院隔壁的商场洗手间痛快地哭了一场。

坐电梯沉默着下了一楼，吃关东煮的小店隔板玻璃往外看，男孩背着包，帽兜遮住半边脸乘电梯去了楼上。

江夏知道他一定是去那个书店。

关于男孩的一切，江夏都知道。她知道他喜欢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每周六下午五点半会准时关顾五角场下沉广场H家的台球室，跨年夜会去上海外滩坐零点的轮渡和这座城市庆祝新年……

她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