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槽往西，就是去月亮桥的机耕路。驾驶座的人一路沉默着开到这里，两边的田野就像墨迹未干的绿绸纸，被飞速而过的车轮卷起来冷翠的晚风。

过了架在两个土梁的引渡堰渠，车子碾出滚滚尘土，往挡风玻璃前面看，车行的方向和进屯的铁索桥位置完全相反。

又过了两道弯，皮卡往山梁上爬，太阳也渐渐落入了眼前蔼蔼青山的背后，降下来的玻璃窗外面隐隐吹进来更凉的风。

许笳握住的手机放下，向前面的驾驶座歪了歪脑袋，拧着眉说：“魏总，这好像不是回武陵的路啊。”

魏卓然的嗓音没有多大的起伏，身体微微向后倾斜，看着路面，“这会儿出屯的车多，进金翅岭那里也在修路。”

许笳哦了句，捞过来手机继续处理未看完的邮件。微信视频窗口震出铃音，是妈妈的名字。许笳看着这个头像是一枝傲雪开放的腊梅头皮就发麻。

震了两下赶紧挂断。然后编辑了[在外面]几个字发过去。手机安静下来，许笳将手机设置成静音，望着车窗玻璃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小小地呼出气。

“怎么不接？”车子爬上山梁，魏卓然的嗓音也飘到了后座许笳的耳朵。

许笳下意识地捏紧手机，看向窗外，“我妈……已经回了她消息。”

见魏卓然没说话，许笳松了口气，皮卡载着两人顺着山梁下去，冲进了更深的夜幕。

到了能看见的灯火的村落，有电话打进魏卓然的手机，在副驾座椅那里响个不停。

“魏总，你手机？”许笳伸了伸脖子，提醒道。

魏卓然侧肩，睨了一眼旁边的座椅，嗓音冷而沉道：“你替我接一下。”

许笳迟疑了两秒，够过去胳膊，拿起电话，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本地号码，接通后是魏小军的声音。

许笳压着声音，强调她的名字，魏小军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许姐。”

电话那端顿了一下说：“我找魏总，他和许姐您在一起对吗？”

许笳将电话递到驾驶室位置，瞥了眼仪表盘趋于平稳的速度说：“魏小军打来的，找你好像有事。”

魏卓然拿过去电话，开了免提，将手机嵌进车载支架，魏小军的声音飘在车厢里。

“魏总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有个西安来的难缠的很，小紫她们应付不来。”

魏卓然眉毛挑了挑，问：“西安来的？”

“长得斯斯文文，啥都弹嫌，住的、吃的、用的、没一个满意的，嘴里喊我们这里是黑店，给他退房钱又摆着脸。小紫她们气不过，和他吵了两句，这怂人就拎起来巴掌……”

魏卓然看了眼仪表盘，说了回去的时间，问了句，“荸荠买回来没？”

“菊英婶子知道是你买，多给了半筐。”魏小军笑呵呵地说。

魏卓然开了车灯，盯着起伏的路面，“还不够。”

魏小军抱怨地说：“魏总，你要心疼一下我的波棱盖。”

“我那不是去买，是去挖。”魏小军长叹一口气说：“菊英婶子家的田，淤泥深过膝盖弯，泡半下午，我腰杆差点岔气……两筐够用两个礼拜了，您要那么多做啥子。”

许笳耳边落下魏卓然冷厉的嗓音：降火。

皮卡过了后河坝的小学，终于驶入了武陵主街的县级公路。车子在路边停了停，给对过的卡车让行。

几米开外的马路上面，有几辆车挤在一堆，堵在路上吵架。许笳撑着脑袋，想起同魏卓然去魏家屯折腾的半个下午，头顶像松针在刺，又麻又痛。

堵路的司机被旁边的人拉开，又都冲到一起，扭打的姿势十分难看。

许笳拉上帘子，撑着太阳穴。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句：“魏总，你今天和魏义海到底在争什么？”

驾驶座的车门被呯地打开，后排飘过来淡淡的烟味，魏卓然松松靠在椅背，勾了勾放在挡风玻璃里面的脚踝，嗓音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你觉得我们在争什么？”男人凉薄地问道。

许笳低着声音说：“你们在抢一个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