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岚踏雪向前，雪积得很厚，足下咯吱作响。

雪光下，铜马灯昏暗几分，战马蹄过，不止毫无声响，也没留下任何足迹。这样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只有铁甲与兵器轻轻擦撞的声音，沉默着，绵延着，不问来路归处，只是铿锵向前。

“他们……是亡灵？……我哥哥也在里面吗？“轩辕岚抬起一张茫茫然的脸，问道。

”不……你看看他们的脸。”瞳观心有不忍，艰难说道。

仔细端去，整齐划一的队伍，盔甲残破，血渍斑斑，然而每个战士都挺直了脊背，每个盔胄中，却并没有脸，也没有枯骨，空空如也。

若干年前，轩辕岚见过山风出征，也是这样绷直了背，人人都一股向上的精气神，齐声喝道，“白颊不破，山风不还！”

轩辕朔一身玄甲背负穿云，双眸耀火，犹在眼前。

“瞳观……”

望见那空洞洞的盔胄，少女强撑着的坚持崩溃了，她弓下了身子，一把扯住瞳观的衣角，眼里噙了大颗的泪，“你……帮我上前头看看……有没有一面帅旗……我哥哥，穿的是红披风。”她哽咽道。

“好。”瞳观温声说。“你在这儿等我，不要动。”

片刻，瞳观就回来了，面对轩辕岚的眼神，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轩辕岚闭起眼睛，仿佛松了一口气。良久，她才颤声问，“山风的哥哥们为何会徘徊此地？也是因为执念？唱魂夜鸮也接不走他们吗？”

“他们恐怕不是亡灵……“瞳观望向远处，皱眉说道，“待到天明时刻我们一看便知。”

家家户户闭门熄灯，山风军在永夜城徘徊了一夜，并无侵扰百姓的行为，只是在雪中街道穿行而过，仿佛夜巡。接近天明时，他们浩浩荡荡，向城外走去。走到城百里的鬼哭坡，那些腰杆直直的战士们，忽然身躯一软，纷纷倒于雪原之中。

天边，天光微微地亮了。

轩辕岚的身子有些抖，说不清楚是怕冷还是别的什么。她赫然想起在亡灵之森中见过的“轩辕朔”，从一身盔甲中支起的身躯，不断重复的噩梦。

仿佛噩梦照进现实。

“别怕。”瞳观似乎知道她的所想，拉住她的手。“我们去看一看。”

他掌心温暖干燥，与幼童时期的小糖不同，握住她的手指十分有力。

茫茫雪原举目望去，尸横遍野，永夜之变已经过去一年有余，战场早已没有血腥之气，但横七竖八的盔甲战旗间，露出森森白骨，寒气之凛，依然能让人想象彼时战况的惨烈。五万山风远离故土葬身北境，尸体横陈无人敢收，夜夜起身徘徊于永夜城，这于永夜城百姓是个噩梦，对山风来说，简直是个诅咒。

置身其中，只觉偌大的无力与绝望。

“没有头骨。”瞳观仔细地在陈尸碎骨中翻查了片刻，说道。“你说听说他们都被砍了头，可头骨都到哪儿去了？”

“昨夜的山风军，并不是亡灵，是傀儡。”锦囊中，黑羽忽然说道。

“傀儡？”轩辕岚抬起迷蒙的眼，问道。

黑羽一个闪身，从瞳观身后现影出来。

“嗯，寻常生灵死亡之后，会通过亡灵之森，坐上唱魂夜鸮摆渡的船，渡过忘川抵达彼岸。忘川是污浊之河，沉浮的都是在人间与魑魅中徘徊的恶魂，一旦堕入，便无任何出路。”黑羽说。

“我不懂。”轩辕岚纳闷地问道，“恶魂与傀儡有什么关系？”

黑羽答道，“人间与无常，本就从一片混沌之中分裂，四界无常，其实与人的联系千丝万缕，人死后去往魑魅，因此魑魅界可以说是与人间最相似的。谁应该度过忘川，谁应该堕入忘川，善恶是很难裁决的。所以……你知道为何自古以来，大奸大恶之人都会处于砍头或者分尸的极刑？”

轩辕岚身形微微一滞。

沉吟片刻，黑羽才下定决心说道，“这么说你也许很难接受，但令兄如果真的被砍下头颅，那他的灵魂已堕入忘川。受铜蛇铁狗争餐，百鬼啃噬之苦。”

这番话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