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高山的黑眸闪了又闪，瞳仁越发明亮，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条无形的绳子慢慢勒住了沐晞的咽喉，让她仿佛失去了呼吸，还浑然不觉。

怎么了？高山用手在她前面晃了一下，沐晞的脸又红了，红酒总是后劲大。

今天是不是还没给你讲故事？

沐晞点点头。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期待高山口中的故事了？

高山的语气很慢，仿佛是跟着声音在回忆。

初中时，两个少年经常一起玩，一起去游戏厅，一起去滑旱冰。后来有一次在江边游泳，一个突然腿抽筋，马上就要沉下去，另一个远远的看见了，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硬是把他托上了岸。从此，他就喊他哥。他们的关系比亲兄弟还好，好到一串葡萄可以一人一粒，剩下最后一粒，谁也不吃。

后来，他们都考上了重点高中。弟弟喜欢上了一个女孩，那是他第一次尝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女孩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深深牵动着他。很不巧的是，他发现哥哥似乎也喜欢这个女孩。那一年冬天，学校组织大家滑冰，女孩摔倒了，他刚要跑过去，就看到哥哥冲了上去，毫不犹豫地扶起那个女孩，还拉着她的手。

那一刻，他知道，女孩再也不属于他了，哪怕在梦里也不行。在哥哥面前，他似乎一百年也长成不了男子汉，而哥哥和女孩，看起来是那么的般配。此后，他开始刻意隐藏心事，他以为把这种感觉藏得很深，深到没人发现。直到有一次学生晚会，女孩和另一个女孩在争昭君这个角色，为了平衡，学生办决定组织投票。没想到投票之前哥哥问他，会选谁？弟弟犹豫了一下，说出了另外一个女孩的名字。哥哥笑了笑没说话，他们还是好朋友。

没想到同样一段故事，却有着两种回忆。

沐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脑一片空白。那一瞬间，她仿佛掉入了一口深潭，全身有说不出的柔软。关于青春的回忆，像蜜糖一样倒入水中，在心头的某个角落里悄无声息地融化了，四周都飘荡着甜丝丝的味道。

上海的夜，风是那么温柔，拂着高山额前的头发，微微摆动。

原来回忆，竟然是这么艰难。高山苦笑着再次开口，亲呢而性感的嗓音与周围的嘈杂格格不入。

沐晞，从前是我误会你和王丛，当知道真相时，已经回不了头。既然上天给了我们重逢的机会，那就不要再拒绝我。虽然我什么都没有，但是我有一颗爱你的心，不管孩子是谁的，我都会视如己出，我会爱你如生命……

视如己出？

轰的一声，惊雷霹中沐晞，她紧紧地抓住道路旁边的栏杆，愤怒如一级级台阶般向上蔓延。

刚刚融化的那一潭甜蜜，就在这一声惊雷后，全部蒸发不见。高山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从来没有。

曾经，哪怕朱颜做过那么多错事，哪怕朱颜偷走了她的日记，哪怕朱颜把她推下海，哪怕朱颜指着鼻子骂她是小三，高山都毅然决然地站在朱颜那一边，相信她、守护她。可是换作自己呢？傻傻地等了七年又两年，一个人怀孕、一个人生产，最后换来的竟然是施舍般的“视如己出”！

他们才分开不到两年，她怎么可能给别人生下10个月的孩子？难道在高山心里，她就是这样一个朝三暮四、不知检点的人吗？

高山怎么能这么看待她？在高山心里，她的爱就那么浅薄脆弱，那么不堪一击吗？为什么朱颜的爱就能得到高山的珍惜，为什么她的爱在高山面前就被鄙弃？

两年来的委屈，一股脑全部涌出心田。

沐晞拼命摇着头，强忍着眼泪没有落下。不知过去多久，她才颤抖着开口。

高山，感谢你让我知道，你也曾经心动过，原来曾经的那场梦，不是我一个人在做。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但是，一切都过去了。明天我就回离开，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谢谢你的奶茶，我走了。

坚持说完这段话，沐晞不再看高山一眼，头也不回就跑远了。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