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算像话。”太后点点头。她本就担心孙女儿低嫁会受委屈，如今看来外孙女婿还算机灵，她索性从懒架儿起身，问利宝省，“回鱼箸备得如何？”

回鱼箸是女方收到男方纳吉礼之后的回礼，大都是装些水，备条鱼，放个筷子，返给男方，算作是女方的回应。

讲究些的人家便在这回鱼箸上大做文章，一来显得重视婚姻，二来给男方一个下马威。叫他不要小瞧了自己家小娘子去。文人雅士要用山泉水，展示自己家书香门第；富裕些的岳家要用金瓶银瓶，向男方展示自己家颇有家底；贵门则喜欢用御赐筷子或瓶子，显示自己有圣眷在身，各显神通。

利宝省道：“备了两个翡翠小瓶，早早叫人从龙泉山上汲的活泉水，又备了两对鳜鱼、两对鲈鱼、两对鲟鱼，如今鳜鱼正当季，又备了一对象牙筷（仅限古代，禁止象牙制品），打算给您瞧过后送出宫与长帝姬，由她装在六殿下送来的酒瓶里用作回礼。”

太后一听就知道这礼物费了心，鳜鱼是当季美物，鲈鱼则是汴京习俗，鲟鱼产自大江，能运到汴京，其中耗费大量物力人力，即便是皇家也不常有，至于翡翠小瓶和象牙筷则全是大内所造，精巧非凡。

她便点点头：“有你在，我便不看了，去唤娇娇来，瞧一眼回鱼箸。”

娇娇一脸笑意进了大殿，太后便怪她：“怎的，要嫁人连眉梢都带着笑？”

娇娇不好意思地抿嘴笑，她依偎到太后身边像一只小猫一样蹭啊蹭，太后笑着佯做推她：“我这老腰，如今可经不住你折腾。”，却不动弹。

太后摸摸她在阳光下毛茸茸的额发，直感慨：“当初你娘抱你进宫时你还只会藏在襁褓里吃手手，转眼便老大。”

又指着前头的红漆镶百宝束腰书案道：“你五岁进宫时一眼就瞧中那书案，跟我说‘婆婆等你死了留书案给我’，如今正好陪嫁了去。”

没想到自己还说过这种话，娇娇汗颜。

太后便呵呵笑：“那书案上镶的几个宝石总被你抠下来，内造处屡屡修补，最后内造处那位老大人不干了，气得山羊胡子甩进我宫里要告状，待见到你却什么也不说了，还给你特意做了个红漆的木鹿你还记得？”

木鹿娇娇是记得的，却不知道中间有这么多故事。她依偎在太后身边凑趣：“可见我小时生得好，人人见我都生不起气来。”

太后呵呵笑，又挥挥手叫左右退下，而后郑重从梳妆盒里取出一物递到娇娇手里：“这是给你的嫁妆，你好生收着。”

娇娇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本外祖母格外珍爱的《击蒙小叶子格》，那本专门讲如何打叶子牌的书，不由得嬉笑：“婆婆是叫我出嫁后也莫忘温习牌技？”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嘻嘻哈哈笑起来。

太后却不想，只郑重道：“你可知这书是何人所做？”

娇娇自然知道，前世这本书可是在她枕边陪伴了大半生呢，她不以为然捻起一枚樱桃送进嘴里，而后道：“是小周后。”

小周后是南唐国后，可惜运道不好，南唐覆灭她也沦为阶下囚，不久身亡。

谁知道太后听到这个名号，神情越发激动，她肩膀微微颤抖，昏黄的目光里忽得发出光亮，喃喃自语道：“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

娇娇收起笑容，凑近太后身边搀扶她老人家，不过一个瞬息，她的脑海里已经转过一种可能：“婆婆，莫非您与小周后有瓜葛？……”话音未落，自己先觉荒谬，小周后的年纪能做婆婆的母亲，哪里有什么交情？何况婆婆为大宋国后，历来精挑细选良家子，上下那么多眼睛盯着，断然不会有何问题。

太后却点点头：“是，我姓周。”

这话却是蹊跷，娇娇大奇：“我自然知道您姓周啊，您娘家姓周，历代镇守太原府，是赫赫有名的猛将，只不过这些年与西夏、辽军对峙，元气大伤，家中嫡系都折损了进去……”

话音刚落，娇娇忽得醒悟过来。

对啊，为何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