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姑这回却坚定地摇摇头：“大娘子，那些人进不了宫，此刻见宫内出了事，应当自去寻六殿下等示下。外头正乱，这时候我断断不能离开你。”

她顿了一顿，似是鼓起巨大的勇气才道：“大娘子，你顾惜着自己为上。”

麦姑总是这样，总是将她放在第一位。虽然是赵崇朝安插在她身边，可麦姑自打来第一天便死心塌地将娇娇视作主家。娇娇感念她，便听从了她的话：“也罢，他自是谈笑间山崩地裂这般的人，是我多虑。”

三人藏身于小小空间里，就着葫芦里装的水吃了几块点心充饥，旋即便安心等着天黑。

秋日日短，很快夕阳金灰色的黯淡光芒便投射到窗棂上，归鸟疲倦地拍打着翅膀。外头士兵们也呼呼喊喊起来，有队伍抬着托盘从兀廊里走过，想必是那边在用餐。

在这一片昏黄中忽得传来一阵局促而尖锐的尖叫声，之后便归于沉寂，而后是长久的寂静。

怡然放下手中的点心，惊恐地回盯着娇娇，这尖叫声叫她有了不好的联想。

娇娇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示意有麦姑在。

很快她们便知道了那声尖叫声源自何处：有两个士兵大力拖着什么吃力地从兀廊经过，似乎是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便拖便抱怨：“这娘们瞧着没二两肉，死了倒沉。”

另一个显然在琢磨别的事：“听说还是个郡主呢，下午还与头儿顶嘴，若我们将她鞭尸，是不是正好投了头儿的意？”

他的同伴胆小点：“别别别，那福平郡主论起来还是楚王的堂姐哩，这回死了还能说是不服管推到事从权急上去，若等楚王登基，仔细追究起来，你和我岂不是正好顶罪？”

屋内三人听到此时还能不明白？下午还耀武扬威的福平郡主此时已经被叛军杀死了。可惜她出身皇家，婆家又是枢密院同知院事王家，竟然毫无保障。

连她都能被乱军杀死，此刻关押在后殿的那些贵妇们该有多绝望。

麦姑吸了一口气。小声道：“再等一刻，我们便出去。”

夕阳最后一丝金光照进了西墙，旋即消失不见。

黑暗吞噬了大地。

夜来了。

麦姑先探出身去，趁乱劫持了三名宫娥，将她们打晕塞上口巾捆上手脚，三人换上宫娥衣裳，又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盘中皆是残羹冷炙，想必是那些叛军用完餐后的残余，娇娇熟悉宫里道路，低着头三绕两绕进了后厨，又端出两托盘酒菜：“西侧门的守备还要吃哩。”

她知道东宫西侧门惯常是清理杂物、倒夜香之类的杂役走的道路，如今东宫里来参宴的客人都已经被关押起来，赵崇元自当聚集兵卫主攻官家所居之地，自然会放松这里的守卫。

果然被她赌对了，西侧门居然空荡荡空无一人，她们顺顺当当出了东宫。

宫里竟然空荡荡的。想必太子的兵都聚集在前头，一拐进巷道，娇娇便嘱咐麦姑：“你送怡然去寿康宫，那里是太后居处，赵崇元要上位总要打着仁孝的旗号，暂时不敢伤太后。那里最安全。”

“那你呢？”怡然问。

“福宁宫”娇娇毫不犹豫，“官家住在福宁宫，赵崇元此刻应当是在逼官家。”

麦姑和怡然还要说什么，娇娇先道：“我自小在这里长大。知道许多人少的捷径，我从延福宫走，那里有一座楼阁，二层正好能看清楚福宁宫全景却又不容易被察觉。必要时从二层的合欢树枝杈爬过去，正好能到福宁宫里。”

她说得一清二楚，又坚持，麦姑便只能无奈遵命。

宫里没什么人，娇娇只在几个路口看见有零星几个兵士守卫，想必是控制各宫人不让出来。

这也能理解，此刻整个后宫对赵崇元毫无价值，只有官家所在的福宁宫才是重中之重。

借着夜色的庇护，娇娇没费多大力气就避开那些士兵，悄悄儿摸到了延福宫。丽泽门洞开，门口有大滩的血迹，娇娇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她鼓起勇气跨过血迹，直摸到了绿绮阁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