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被忽而拉得极长极慢，午后的阳光越过轻纱窗栏翻越进来，空气里的微尘和仙辉碎在一起，像是某种富有深意的暖色调画面。

可屋内的空气却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两个人静默又僵持。

“神仙……你……”你是在说笑吗？

缈缈看向那双眼。

那双温柔到曾经看一眼就能将她整个灵魂都融化的眼。

它们此刻安安静静，无波无澜，没有戏谑，不是玩笑。是最深的夜空，是最黯的沉渊。

它们不带一丝情绪地回望她。

疏离冷漠，像是……

神祗瞥见蝼蚁。

并不在乎，没有温度。

缈缈这才知道。

原来人在失去的一瞬间，并不能流出眼泪。

她只能呆呆地看着她的神明，反复地在脑海里重复那句话，反复地看着他的眼神，确认那句话的真实性。

再一次又一次地得到同一个回应。

确实如此。

并非玩笑。

在这漫长而短暂的时间里，她甚至都不知该作出怎样的回应。

“那便如此，我先走了。”

她的神明退后了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些后说道。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怔忪的缈缈，才忽而像是受惊了般惊醒过来，迟滞而缓慢地伸出手，松松握住了她面前的人身侧的袖角。

别走。

她还没来得及张口。

这轻握被面前人如玉的手拂开了。

他甚至没有碰她。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尖金芒扑泄，带着不可抵抗的力道，锁着她的手，从他的衣袖上离开。

“就此别过。”

涯轻羽声如碎玉。看向她，却又透过她。

他背身过去踱步离去。

缈缈下意识想跟上，却撞在一道无形的屏障上撞得生疼。

她在房间的这一头，她的神明在那一头。

几米的距离而已。

却比过千山万重，漫漫沧海。

不可逾越。

神仙的黑翼自身后肩胛铮铮而出，阳光落在那双羽翼上，点燃了般，灿烂如金，辉华流转。

随着翼翅的挥动，他的身影渐渐融碎在烂漫的阳光里，变得透明虚无。

“为什么？”

缈缈使力敲击面前这无形的结界。

空气被她身上流泻的银辉割出一道道裂缝，弹波一般晕开，但却始终无法逾越那道透明的屏障。

不一会，窗前木栏所框住的那一小方湛蓝天空里，一道金影由近及远，最终飞离了窗面，消失不见。

隔断结界再无人以灵法支持，在仙者的重击下，应声碎裂。

缈缈满身力气失了支撑，一下摔倒在面前的地面上。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人没有，物没有，迹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她一个人。

在这个奢华到虚空的屋子里。

像是一场梦。

从开始，到现在，也只不过只有她一个人。

从头到尾，她什么都没有得到，也什么都没有失去。一切像是只是一个梦。

午后的光变得刺眼，细微的尘埃浮动流转在她眼前。眼皮忽而变得很沉，很重，很累。她想，也许她也只不过是一粒尘埃，在别人眼里。

她阖上眼睛，许是困了，浅浅吸了一口气。

不如睡去。

她打了个呵欠，捏死心绪。也许醒来就回到了原处，先前的世界。

何必。

星星点点的流银仙辉，安静无声地绕入她的掌心，并没有惊动它的主人。

有轻风微拂而过，自窗棂外送入一片灼灼燃烧的金焰绒羽，根部还带着赤血一滴，似烧似灼，像是生生用力自谁身上撕扯而下一般。随着未尽的银辉一同，涌入安睡者的掌心灵穴。

悄寂无声。

睡着的人面前地上的位置，有一小块干涸了的水渍，外廓参差不齐，不甚雅观。

*

涯轻羽是头一遭自发地想喝酒。

事情办的很顺利。可他心里却很堵。那种想开口却无言堵得生疼的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