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大街上，裴沛不知林凌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装睡——多半应该还是装的，她一开始并没有贴得那么近，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明显地感觉到她轻慢的呼吸。

偏他又不能转头去确认，甚至竭力在否认他让林凌就这么靠着的事实，他几时对人这么心软了，就算这人几次救了他，他也不必这么纵容她。

马车慢慢在裴府门前停了下来，僵直着身子一直侧向车外的称职随从长源这会儿也坚决不转头。

“公子，到了。”他语气平静地提醒道。

裴沛沉默了片刻，一愣也有了装睡的念头，要是被长源发现了，他也只能装睡应付过去。心知这么做是个损招，他还是用上了。

长源颤悠悠地回头时，就看到裴沛笔挺坐着，双眼闭得紧紧的，一看就是在装睡。

“你家公子睡着了。”靠在裴沛肩膀上的林凌睁开眼笑眯眯地说。

“哦。”

长源拉长了语调应了一声，又感觉裴沛的睫毛似乎颤了一下，便忙又转过头，假装为难地说：“那怎么办，就这么在门口等着？”

裴沛这会儿进退两难，他就知道她是在装睡，刚刚他就不该心软。正迟疑是不是该醒过来，他就感觉脸颊上被温软的物体碰了一下，他蓦地睁开眼，果然看到林凌坏笑地看着他。

“你……”

“你醒了？是不是饿了？”

林凌接下他恼羞的话，见他气得脸都红了，抽回了手便下了马车，她一时想笑一时又有点担心。跟在疾步快走的裴沛身后，林凌转眼就到了临水院前。

“看好院门，不准闲杂人等进来。”裴沛对侯在门前的长波说。

“是。”长波应道，心下有了计较，知道以后只有在裴沛特意嘱咐过的时候才需要把林凌拦下来，其他时候都不用拦。

林凌一看就知道没法蹭饭，不过这些天她都是一个人完成吃饭任务，倒不强求。

“那明天呢，你还请吃饭吗？”林凌问。

裴沛脚步一顿，马上又气冲冲地朝前走。

这到底算是请还是不请？林凌也闹不明白，看来得哄哄他才好。

到底还要不要带她出去吃饭，裴沛也在为此事苦恼。过了一夜，他也没有那么恼怒了，她爱占便宜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要是次次跟她计较，早就被她气死了。管也管不住，拦也拦不了，他还能怎么办？但吃饭这事却是他事先应下的，他要为了一件小事毁约吗？

可是那其实也不算是小事，只是因她犯了太多次了，他计较不过来，才成了小事。要是跟她出去，她在外面也这样，他还有何面目淡看外面的流言蜚语。

京城中有不少人对他对他的义母卫阳大长公主都有不好的评断，就连董家也说过他义母的不是。以前他本着“立身正心、不挫于物”，也不跟旁人多言，但是他再这么跟林凌相处下去，离志洁行芳只会越来越远，也会招来更多的非议甚至会让卫阳大长公主蒙羞。

果然还是得好好约束她，裴沛暗下决定，忽地听到院中长波的说话声。

“林药师，你怎么来了？”

裴沛感觉自己有些头疼，却还是走到了门口，朝她看了过去，他倒是忘了一般人根本拦不住她。

“有事？”他别扭地说。

“请你吃。”林凌说着，把手里拎着的小篮子递到他面前，里面放着一颗颗比樱桃大小的蓝紫色果实，“这个可好吃了。”

裴沛迟疑了片刻，还是从篮子里拿了一颗尝了尝，化入嘴里的清甜带着特有的果香漫了开来泌入心脾。

“喜欢吧？”林凌笑着问。

裴沛回味着果香，却不跟她搭话。

怎么还生气呢，她暗想，把篮子给了边上站着的长波，又打开挂在腰上的藤蒌，从里面摸出了一只比成人双掌还大的棕黄色大眼睛满身疙瘩的丑陋生物。

“石蛙吃不吃？”

裴沛被吓了一跳，退了一步，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捉的这是什么，还不赶紧扔了！”

“你竟然不吃？石蛙可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