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敖心再次回过神来，才猛然惊觉自己已不知不觉地到了广寒宫，只是她身在一处偏僻的桂树林里，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远远望去，可以看见琼楼冰苑里嫦娥与杨婵正把臂私语，杨戬却隐身在玉树之后。

她不想惊动谁，只是木然地让自己藏在更暗的角落里，看着一切事态的进行。看着那个素来孤傲不群的男子，那样患得患失地站在树后，眼中分明是期盼和希翼。她好像在看一场无声无色的戏，无论戏中人如何费力地演出，于戏外之人总是摸不着头脑。

那么她自己呢？她身在局中，还是在戏外旁观？她想一走了之，她不想再看下去了……可是……她抬手紧紧压住心口，那里有着什么呢？为什么牵着她离开不得？为什么要她眼睁睁地看下去？

“……那耳环被一个痴情的人捡到了，那个人常常望着广寒宫出神，这一望可就是千年哦。”那边杨婵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依旧不脱娇俏的底色，可以想见她如何的眉飞色舞，语笑嫣然。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嫦娥蹙起姣好的眉，冷淡地打断了好友的话语。

“姐姐怎么知道的？”杨婵尚未察觉嫦娥的不悦，笑着继续问。

“是玉兔告诉我的，它说那个人天□□广寒宫张望，也不知道是望些什么。正好今天你来了，你替我转告他早些打消那个念头吧，省得将来管不住自己犯了天条。”

“可是，嫦娥姐姐，我二哥是真的喜欢你啊……他还说，为了姐姐你，不惜反下天廷，竖旗为妖呢。”杨婵这才发现，一向温婉柔顺的嫦娥姐姐是真的恼了，一呆之下不知所措地急急分辨起来。

嫦娥叹了口气，她轻拉杨婵坐到月桂树下，沏了一杯桂花茶递给她。

“对不起，婵儿，姐姐这样可吓着你了？不过，你那二哥实在是，唉……”她顿了一顿，似在想着如何措词，“我是不想在人后说事非短长，但是司法天神的所作所为，天廷里又有谁不知道呢。我原以为似他那样桀骜又有本领的人来了天廷，当可一扫颓风，为三界众生造福。谁知他反助着玉帝王母，镇压群仙，成了他们手中的利器。如今天廷里人人自危，不敢越雷池半步，都是因你二哥的文治武功啊。唉，至高的权力真的会腐化一个人的心呢。”

“嫦娥姐姐，不会的，我二哥说过，他也不喜欢天条，他也对天廷好生失望……”杨婵从未想到嫦娥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抓着嫦娥的手，不知是要说服她，还是要说服自己。

嫦娥见杨婵这样，不由得叹了口气，温言对她说：“如果他真的这样想过，那我更希望你能劝劝他，不要再替玉帝王母残害生灵了。他已经有了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只盼他能可怜可怜那些因他而牺牲的无辜之人。”

玉树之后的杨戬清清楚楚地听着这边二人的对话，心中只觉阵阵疲惫袭来。

我的为人在仙子的心中就如此不堪吗？只是一个追逐权势、心狠手辣的小人吗？可是仙子，为什么你所说的仅是旁人口口相传之事，为什么你不用你的眼你的心去看事情的真相呢？杨戬自任司法天神以来或许不曾手下留情，可是我又有哪一次枉杀过无辜？天条森严，你不怨其不公，却怪我认真？或者，你觉得换一个人来掌这天条，世间就会公允了吗？

眼前的佳人依旧是千年前惊鸿初见的模样，杨戬的目光变得迷蒙起来。千年前他救母不成反累母亲惨死，偏偏又无法再报仇，亦无处可去，只得又回归师门。那时他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无用最可悲之人，所有人都在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他，让他不堪承受。于是，他离群索居，没日没夜地疯狂修炼，只有折磨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才能不去回忆失去母亲的痛苦。

在这最失意最痛苦的时刻，他见到了那起舞于皎皎圆月中的倩影，一舞惊天地，盈盈世无双。而她也没有象别人那样对他好奇、惊讶、同情、鄙视，只是静静看着他，然后将一片皎洁的月光轻柔地扫过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