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默不作声,依旧保持着双手抱头的动作,但从他渐渐放缓的呼吸能够听出其实他的情绪已经趋向平稳了。
通过旁听和观察,我大致推演出事情脉络。
他们家境贫困,男人又身患重病,不只无法工作还必须因此多添一笔固定的治疗费用,年幼的男孩因无法靠正常工作来维持支出,于是通过有违良心的手段来获取钱财买药治病。
男人看不下去了,他认为男孩都是因为他才会做出这些事,以此类推,只要他死了,少了他这个累赘,男孩就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可惜他在即将成功之时却突然后悔了,又正好遇上我这个来看热闹兼多管闲事的。
男人嘴角的笑意状若轻浅,但我却在那笑的更深处,看见不尽的悲哀与绝望。
他活下来了,可然后呢?
他依然病痛缠身,需要看病吃药,而男孩依旧要想办法去得到足以支出那些高昂费用的金钱,他仍要痛心于男孩的所作所为,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
这样的情况将持续到他死为止。
他后悔自己在濒死之际后悔了。
没办法怪将他救下的人,我出手是因为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渴求,全然的出自好心。
因此他只能怨自己。
为什么不干脆俐落的死呢?还要想那么多?
他怨自己的无用、怨自己当时的后悔、怨自己依然会是男孩的累赘。
"我说,你们有听说过食人鬼吗?"伞尖点了下地面发出脆响吸引他们注意,我露出一个笑。
"想成为鬼吗?"
对着男人,"不老不死,百病不侵,除了日光、日轮刀、紫藤花是克星,并无其他害处......"说着,我顿了下。
"......哦对,还有就像是他的名称那样,以人为食。"想起这点,我补充道。
男人望着我眼神惊疑,甚至在听见我说到以人为食时,表情有些凝固。
"不想。你是......"
"嘘--"我示意他打住。
既然已经知道的太多了,就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比如刚刚那句,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
面对拒绝我也不恼,毕竟在我的意料之中。
一个为了能让孩子走上正道而宁愿寻死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成为食人鬼呢?
"不想也没关系,治疗你的医疗费用我会帮忙出资,别再让孩子那么辛苦了。"我微笑说道。
男人明明已经知晓我的身份,却依旧拒绝,"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们素不相识,没道理让您破费,先前的事万分感谢。"
他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真是胆大呢。
而一旁已经冷静下来的男孩望向男人一眼,紧随其后说道,"万分感谢。"
但我知道他并不是在附和男人,纯粹只是对我阻止男人轻生的行为道谢。
我朝他颔首表示自己收到了,而后继续试图说服男人,"现在就拒绝有点早,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打算要这么做呢?"我话末音调微微上扬。
没等他回答,我直接了当的说道,"我很看重这孩子,因为他展露出的天赋和潜力,恰恰都是我所需要的。"
他沉默了。
良久,他转过头向男孩问道,"狛治,你的意思呢?"
像是没想到这种事男人居然会问自己,狛治愣了下。
仿佛看出他的疑惑般,男人说,"你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所以我认为,既然这件事是关于你的,那就该交给你做决定。"
望着男孩,他微笑着,眼中却是戚然。
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了。
"有劳您了。"
男孩望着我斩钉截铁的说道,明明是天蓝的眸,当中却有熊熊火焰在燃烧,火光驱散先前的晦暗--那火焰其名为希望。
这个回答很不错。
我低低的笑了声。
一旁的男人神情暗淡。
如果让狛治选,只要能够救他的话,自然是怎样都好,更何况......
他们别无选择。
只因为狛治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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